左图：去年12月24日，“广州第一人造美女”管英接受第一期手术。整个手术过程先后进行了面部充脂、腰腹部吸脂减肥、大腿吸脂减肥、丰臀、丰胸及腿型矫正。(本报记者谭伟山摄)

　　美女·人造中……

　　●蜂拥而至的“造美工程”因何热浪滚滚？

　　●眼球效应后谁是最大的获益者？

　　忽如一夜春风来，大江南北“造美”忙。

　　右图：“中国第一人造美女”郝璐璐 (本报记者谭伟山摄)

　　2003年下半年，自北京姑娘郝璐璐开始，“人造美女”开始频频撞击人们的眼帘：“中国第一人造美女”、“中原第一人造美女”、“上海第一人造美女”、“三峡第一人造美女”、“广州第一人造美女”……

　　许多的姑娘主动请缨甘当“人造”试验品，许多的整容院兴师动众招募“丑女”，许多的媒体群起而追热炒“美女”，许多的姑娘在镜头前宽衣解带上了手术台——“人造美女”是如此之热，热到与“博客”、“美男作家”一起入选《中国青年报》的“热词2003”。

　　打造一个“人造美女”，动辄耗资10万甚至50万元，“美女”动辄要在脸上身上修整十几二十刀，按照一般人的理解，简直就是“烧钱买罪受”的活计。而美女们和整容机构却依然趋之若鹜乐此不疲，何为？

　　看看美女们是怎样“造成”的就知道了。

　　“美人治造”：一次很成功的炒作

　　“以前医院每个月花在广告上的费用都在20万到30万之间，但是远远没有这种市场炒作效果好”；“一个市场宣传策划好了，老板高兴、投资方高兴、媒体高兴、老百姓更高兴”

　　“整个过程，我们医院没出几个钱”

　　去年5月18日才跻身整形业的普通民营医疗门诊，12月份以来营业额飙升到了每天十几万元

　　很多人都想不到，号称耗资30万元打造“中国第一人造美女”郝璐璐的“美人治造”工程，北京伊美尔健翔医院所费其实不多。

　　去年7月19日，伊美尔在北京昆仑饭店召开了第一次新闻发布会，宣布启动“美人治造”工程。从7月21日第一次手术起，郝璐璐开始了历时近200天、全身进行10多处手术的全面整形，整个手术过程号称耗资30万元，并在去年底正式完成“变脸”。

　　全世界最早对伊美尔“美人治造”工程进行全程跟踪采访拍摄的是CNN(美国有线电视)，随后又有美联社记者、美联环球电视新闻摄制组采访、拍摄，此外还有日本的记者、摄影师慕名而来。据该医院统计，截至去年12月底，报道“中国第一人造美女”的国内媒体多达300家，仅中央电视台就有《社会记录》、《实话实说》、《新闻会客厅》等栏目相继进行了报道。

　　一时间，“中国第一人造美女”家喻户晓。

　　早在去年11月初接受上海媒体采访时，郝璐璐就坦言“我认可自己已属于公众人物了，每天都在应酬。”当时她的计划已排到12月份，月初去西安，接着赶往香港，然后去重庆电视台做节目，最后再飞往日本，“几乎都在外面”。

　　“郝璐璐的日程现在安排得满满的。”去年12月底的一天，“美人治造”计划的策划者、伊美尔医学美容国际连锁机构市场总监暴淮说。在接受记者采访的过程中，暴淮又帮郝璐璐推掉了一个沙龙的电话邀请：“璐璐是很喜欢热闹的，要在平时她肯定乐意参加，可是那天她刚好要接受阳光卫视杨澜的专访，走不开。”

　　有媒体同行说，现在采访郝璐璐可不像刚开始那样有求必应，“她现在只接受电视媒体的采访。”

　　郝璐璐此前曾对媒体说，她整容的目的是：嫁一个好老公，一夜成名，杀入演艺圈。“她以前很想进入演艺圈，本身性格非常好，就是不上镜，因此我们几乎是一拍即合。”暴淮说。

　　“整个过程，我们医院没出几个钱。”暴淮对于自己策划这一“杰作”颇为得意：至今为止，“美人治造”计划共召开了两次新闻发布会，每次新闻发布会花费1万多元，伊美尔医院不仅不用花钱，还赚了1万多！“奥妙之处就是拉化妆品公司赞助——每次发布会我都能找来四五十家媒体，找赞助并不难。”

　　24岁的郝璐璐所代表的“美女治造”工程，是指其在半年内接受割双眼皮、种睫毛、隆鼻、下颌角整形、隆胸、胸部提升、提臀、嫩肤、脱毛、吸脂等14项手术，力求“从头到脚、从里至外”全部翻新。

　　至于手术费用，“她(郝璐璐)有她的投资商，她有炒作价值。我们这是一个三方协议，手术费用30-40万元，由资助公司付，郝璐璐以后在演艺界的发展是我们三方共同的事情，目前采访和宣传都由我们负责，投资方不出现。”暴淮说。郝璐璐此前也曾经透露，有家影视投资公司愿意出30万投资。目前，郝璐璐已经签约了一个经纪公司。

　　在“美女治造”之前，伊美尔健翔医院仅仅是去年5月18日才跻身整形业的普通民营医疗门诊，由于赶上非典后期，刚开张时一个月的营业额只有十几万元人民币。由于地处较偏僻地带，价格又比公立医院高很多，几乎没有什么顾客来。而从去年9月份开始，该中心的营业额已经上升到每月二三百万元人民币，12月份以来营业额飙升到了每天十几万元。

　　“以前我的公开邮箱十天也难得有一封咨询信，现在一天就有十几封。”周刚教授是伊美尔“美人治造”计划总设计师，是“美人治造”工程专家班子带头人，他说，“从10月份开始(市场)效果就出来了，很多人看了郝璐璐的消息后直接就找到我给他们做手术。”

　　　图为：“深圳第一人造美女”张玮 (本报记者谭伟山摄)

　　“我们就靠媒体成功”

　　从郝璐璐这个人到手术过程，“包装”功不可没。CNN“破天荒”的全程跟踪报道，把国内媒体的兴奋点“吊”了起来

　　“这是一次很成功的炒作，我们就靠媒体成功。”暴淮喜欢把“美女治造”计划当成一次成功的市场策划，“关键还是抓住了媒体的兴奋点。”

　　暴淮承认，从郝璐璐这个人到手术过程，“包装”功不可没。比如说，这14个手术都是很简单的常规手术，很多好的大夫一个人都能包下来，但是，他们还是“兴师动众”弄了个专家委员会。对“郝璐璐”这个人的包装是：自由撰稿人、有美籍台湾籍的男朋友、以前做过珠宝商、15岁上地质大学，等等，“这些都是真的，但是我们通过这些‘新闻点’来满足媒体、读者，吸引外国人的兴趣。反过来，如果说她是普通的白领，就没什么新奇的地方。”

　　“很多外国朋友跟我说，这事在纽约、伦敦、东京不算新闻，在世界范围内，国际媒体很关注中国的动态，尤其是北京。”因此，在与郝璐璐签约后，暴淮第一时间找到了CNN的一个制片人，在了解了情况后，该制片人觉得有新闻价值，愿意进行全程跟踪报道，然后又介绍了美联社、法新社的记者。去年7月初CNN播出后，英国的BBC当天晚上就从伦敦打电话到郝璐璐家用中文进行了采访。

　　接下来，“CNN首次全程跟踪采访拍摄”顺理成章地成了“中国第一人造美女”一大噱头。“我先找CNN，然后再拿CNN说事儿，后来的许多媒体都是冲着CNN来的。”暴淮说，“美人治造”计划刚出来的时候，国内的媒体普遍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当时北京两家报纸的采访都没能登出来。而CNN“破天荒”的全程跟踪报道，才把国内媒体的兴奋点“吊”了起来。去年9月份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的报道、11月份上海《新闻晨报》以及后来重庆电视台“龙门阵”栏目的专访在全国各地形成了三次高潮。

　　伊美尔医学美容国际连锁机构副总裁李静介绍，以前该医院每个月花在广告上的费用都在20万到30万之间，但是远远没有这种市场炒作效果好，“但是不做广告又不行。”“美人治造”计划之后，健翔医院的医务人员已经从刚开始的40多人扩张到了60多人。

　　“一个市场宣传策划好了，老板高兴、投资方高兴、媒体高兴、老百姓更高兴。”暴淮说。最近，韩国一家大型的整形美容医院主动找上门要求与伊美尔合作，欲借他们的力量进入中国市场。去年12月底，暴淮与周刚教授等受邀到韩国考察并洽谈双方合作事宜。

　　向整形机构“抛绣球”

　　　“有媒体监督着，医院肯定要拿出最好的态度和最权威的技术来做的”——“广州第一人造美女”管英

　　“做‘人造美女’既有广告效应又省却了审批的麻烦；顾客不用花钱，就能够得到最好的最有把握的服务——这对双方都是一种很实惠的受益方式”——整形医院

　　郝璐璐一“整”成名的风光在全国引来了不少追随者。四川宜宾女孩彭小月和在广州工作的青岛姑娘管英先后挺身而出，在媒体上抛出“绣球”：愿意成为“成都第一人造美女”和“广州第一人造美女”。

　　右图：“江苏第一人造美女”马蕾 (本报记者谭伟山摄)

　　去年11月23日，彭小月在成都一家媒体上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只要有整形机构愿意出资为她瘦身，她不惜成为成都第一名“人造美女”，她自信可以通过自己的嗓音和外形在演艺界取得成功，并以此免费为整形机构做一辈子的广告。

　　12月8日，管英也通过广州一家报纸表示，她愿意接受整容专家的全方位打造：换肤、抽脂、增高、美脸……作为换取“免费手术”的回报，她愿意以“广州第一人造美女”的名义，提供两年的肖像权。

　　彭小月长相标致，但是嫌自己太胖；管英五官秀丽、身材曼妙，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更加完美”。

　　管英目前已经如愿以偿地躺在了广州远东美容整形医院的病床上。去年12月22日签订协议后，该医院在两天后就对她实行了第一期手术，包括隆胸、修鼻、抽脂等9个项目。目前已经进入安全期。

　　“我只是想试着通过媒体帮我找医院，这样肯定比我自己出钱找医院效果要好。”说起当“广州第一人造美女”的目的，管英的答案简单而且直接：“有媒体监督着，医院肯定要拿出最好的态度和最权威的技术来做的。”

　　先后有5家整容机构主动表示愿意免费为管英做手术。经过与几家医院分别进行“面试”沟通之后，管英选择了远东美容整形医院，“其它的医院有的实力不行，有的手术还要到外面请专家甚至到外地去做，只有这一家医院能够把所有手术都包下来。”

　　广州远东美容整形医院院长汪良明介绍，按照正常的收费，该院为管英所做的包括脸形改观、身材曲线、增高等在内的一系列美容整形手术大概需要13万元人民币，整个过程需要3个月。作为代价，管英除了提供两年时间的肖像权外，还应配合该医院举办各种顾客见面会。

　　“我们算了一下，成本也不是太大，”汪良明院长说，“这对我们医院的技术实力是一种展示，操作得好的话，应该比做广告的效益要更好些。”汪透露，该院平常每月的广告费用也要10多万元。而美容医疗广告审批手续非常麻烦，一个广告审批文书要经区、市、省三级的卫生监督所和卫生局共6个机构的把关，没有4到6个月是批不下来的，且有效期只有一年。而做“人造美女”文章既有广告效应又省却了审批的麻烦。

　　“顾客不用花钱，就能够得到最好的最有把握的服务；而我们做手术的也很慎重——这对双方都是一种很实惠的受益方式。”汪良明说。

　　左图：“三峡人造美女”今年1月7日在宜昌开始实施手术，19岁的汪瑶瑶、易鑫分别接受“韩式隆鼻”术和“腰腹环状吸脂术”。两人的第一次手术获得成功。（本报记者谭伟山摄）

　　于是，在报社记者的撮合下，管英走上了远东医院的手术台。手术当天，广州的其他媒体闻风而来，南方电视台甚至对整个手术过程进行了直播；第二天，管小姐手术之前仅穿黑色内裤让医生在身上手术部位画满圈圈的半裸照片登上了省内许多报纸的显著版面。

　　手术前，管英显得很平静：“我从来没有担心手术失败，从来不去想不吉利的事情，我甚至连保险都没有买。”

　　不过，今年1月7日，在病床上接受记者采访的管英却不再“平静”：“我现在心里很慌，感觉医院的态度与当初有一定的出入，对这个事情不够重视。”管英认为，与北京伊美尔医院专门为郝璐璐制定详细的手术方案相比，这个医院显得“没有什么计划”，所有的手术都是由汪良明院长一个人承担，手术做哪里、怎么做也没人顾及她的感受，没有人跟她商量。接下来，医院打算同时给她做小腿和胳膊的抽脂手术，“那时候，上下都疼，我岂不是坐也不是躺也不是了？”对于她的意见，医生的回答经常是“你不懂”。

　　“这让我心理压力很大，”管英说，“我曾经对一位医生说，我不是来占你们便宜的，我们是合作关系，我和你们医院任何一个消费者的权利是一样的。”管英坦言，目前的感觉是“合作不是太愉快”。

　　“与伊美尔医院相比，我们整个过程都比较被动，没有什么策划，市场经营意识不是太强，”汪良明院长承认，“有些意见不是很一致。”汪良明是管英的主刀医生，“广州第一人造美女”所有的手术都由他一个人做。

　　“增高部分管英可能在动摇，因为手术恢复时间太长，起码要半年。”汪良明说。管英自己也表示，增高可能会暂时放一放，因为她想过了春节后4、5月份就做回她喜爱的服装生意。

　　1月8日早上，管英给记者打来电话：“汪院长昨天和我谈了一下，说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商量，他们也会听取我的意见。”

　　不管怎么样，3个月后，“广州第一人造美女”即可出炉了。

　　“造美”与“悬丑”：从“眼球效应”到经济效益

　　美容机构也不否认：医院确实想要“吸引眼球”。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样的“眼球效应”最终都能变成滚滚的客源

　　北京伊美尔医院的“火爆”也刺激着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整容机构，稍为有实力的整容机构纷纷效尤伊美尔搞起了“地方人造美女”。

　　“你想当演员吗？你想做明星吗？你想成万人迷吗？机会就在眼前！12月5日至15日，请亲临阳光医院应征：‘深圳第一人造美女’，你的命运或许从此改变！”

　　——这是去年12月5日，深圳阳光医院在媒体上刊登的征集“深圳第一人造美女”的广告语。

　　到去年12月15日止，短短10天内，竟然吸引了来自香港、新疆、浙江等地的1089名女性前来报名。经过几轮角逐，湖北姑娘张玮成为“深圳第一人造美女”的最终人选。

　　整个“深圳人造美女”改造时间将持续半年左右，费用计划在30万元至50万元之间。

　　今年1月9日，阳光医院为张玮施行了第一次整容手术。据称，还有13项手术等着她。　

　　就在宜宾姑娘彭小月放出话来要当“成都第一人造美女”不久，四川华美整形美容医院实施了一项浩大的“造美工程”：在全省范围内征集4名女性，免费对其进行集体“完美塑造”，制造出一系列“四川造”人造美女，吸引了无数美女“竞折腰”。　在最后关头，过五关斩六将胜出的4位“未来美女”中有两位“临阵退缩”，彭小月与遂宁妹子简艺得以替补二人空缺。

　　去年12月15日，“成都第一人造美女”彭小月首次手术结束。原来的胖脸变成了一张标准的鹅蛋脸，虽然没有如她所愿变成赵薇的脸，但是对于这张“像张柏芝的脸”，她还是表示很满意。

　　与四川的大规模“造美”不同的是，上海别出心裁搞了个“十万元免费美容悬赏丑女”活动，去年11月27日，51名自认为是“丑女”的女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容颜，竞争惟一的“上海灰姑娘”，为的是得到主办单位赞助的价值10万元的整形手术。最后，刚刚大学毕业的26岁女孩张迪最终成为了“最合适”的入选者。专家们准备在张迪脸上进行十余处“修整”，“在两周内把张迪变成一个漂亮的女孩”。

　　选美也好，“悬丑”也罢，主动出击的整容机构们几乎都有一个好听的理由。

　　北京伊美尔说：“我们通过‘郝路路事件’很想证明中国整形界也有像韩国那样的技术，而且费用也不太高。”；深圳阳光医院说：“深圳这样一个医疗技术发达的城市，不应该落后于其他地方，应该制造出属于深圳的‘人造美女’。”；上海“悬丑”活动主办机构说：“美丽面前人人平等，我们在考虑帮助那些面容丑陋，然而没有能力去整容的人。”

　　但是，这些整容机构也不否认：医院确实想要“吸引眼球”。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样的“眼球效应”最终都能变成滚滚的客源。

　　“中国第一人造美女”出来之后，有广州的女孩专门乘飞机到北京，为的只是割一个双眼皮。甚至还有云南贵州等地的爱美女性专程而来。

　　女孩们近来一到广州远东整容医院，就直接点名要汪良明医生做手术，“广州人造美女都是他做的。”

　　“作品是最有说服力的广告。”华美整形医院院长郭晓进如是说。结果，他创意的“四川造美工程”刚一动工，据成都媒体报道，他的医院便被来自四方的爱美人士踏破门槛，现在每日造访人数比往日多了1／3。

　　“全国首家地市级城市打造‘人造美女’在宜昌开始实施，两位宜昌女子大胆的行动，诠释着三峡人对美的追求”——1月14日，湖北一家媒体这样报道。2004，许多的“造美工程”还在进行着，许多的美女正在“人造”中。

　　“造美”数据

　　●据报道，中国消费者协会的统计数据显示，中国整容整形业兴起的近10年，平均每年因美容毁容的投诉近2万起，10年间，已有20万张脸被毁掉。

　　●有业内人士称，美国人用于“制造美女”的费用一年为400亿美元，日本和韩国整形手术收入也是中国的两倍，许多国家把整形美容当作重要产业来发展，鼓励民间进行投资。

　　●有整形美容界的专家分析说，从眼下的热潮来看，整形美容很可能成为继买房、买车、旅游之后的第四波消费热潮。

　　●2003年末在上海闭幕的“国际科技美容专家高峰论坛”透露出一组令人惊叹的数据：到去年底，中国内地有美容机构154万家，年产值1680亿元人民币，占全国GDP的1.8%，推动相关化妆品行业消费1600亿元人民币，并以每年20%的速度增长。据称该组数据来自中国工商联的统计。(采写：本报记者张惠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