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娟子出现在报社大堂的时候，我还真有些不敢认，粉色衣裤，粉色的手袋，时髦得体的装束，使她的年龄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白皙的皮肤，不紧不慢的语调，丝毫看不出驰骋商海的干练，当她讲述自己的故事时，让我感觉面对的是一位没有主见的上海女人。而当我写下这个故事，却在脑海中忆起一句老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被员工征服的老板

　　数前年，我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公司，我是股东又是法人还兼着总经理。公司在我的手里发展得不错，去年初夏，又开出分号。众多应聘者中，萝卜深得我们几个股东的赏识，别看他的大专学历在应聘者中不算高，初试复试面试笔试成绩却最优秀，年纪不大的，待人接物谈吐洞察力甚为老练成熟，业务不熟，讲起理论知识和管理模式一套又一套，句句说在点子上。

　　萝卜是全公司最讲究衣着的员工。西装革履，皮鞋锃亮，衬衣天天换，连领带都天天变。身为公司最基本的业务员，他说他这样出去，代表着公司良好的形象。他在公司做了一周都不到，就促使公司替员工定制了统一套装，令公司上下的面貌一下子改观不少。

　　除了见客户拉业务，萝卜在公司的时候，总是有事没事地往我办公室串，每次都会向我提出一些切实可行的公司管理整改方案。萝卜在我眼里，越来越是难得的人才。最让我惊讶的是，人家信笔涂鸦三笔两行用来交差的工作日志，他总是一页两页甚至三页认真对待。就好比是语文老师与学生，我们通过周记来互相了解，虽然学生常会说些拍马屁的客套话，却无法改变我对他的与日俱增的欣赏。

　　我们可以在办公室聊上一下午，还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其实聊的内容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却让我开始上瘾。他开始有意回避和我聊，他发短消息告诉我，公司有人因此而嫉妒他，他不想让同事误会。他主动找我下班后到外面聊，此刻距离他来公司也不过三个多星期。

　　萝卜比我女儿大两岁，对他，除了爱才，还是上级对下属的爱护。但是萝卜不这么想。

　　从一起吃饭聊到深更半夜，到他时常陪我去商店买衣服，我们越走越近。当萝卜提出那种要求时，我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还是半推半就地顺从了。事后他手舞足蹈的兴奋样，口里不断地叫着：“我征服了我的老板。”这让我无法忘记。

　　有了开始，后来我想刹车都刹不住。

　　他打了我女儿一巴掌

　　我先生常年在国外工作，除了探亲很少回来，我和女儿生活在一起。多年来，身边不乏异性追求者，却从未越界。连我都奇怪，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委身于一个可以当我儿子的下属。我这个老板，开始在这个年轻后生面前自卑，因为年龄。我开始控制体重，开始上美容院，开始穿ONLY、艾格这样年轻的品牌。

　　萝卜提出要搬去我家住，我当然反对，有女儿在，而且她正面临高考。萝卜不依不饶软磨硬缠，最后他还是假借来我家修电脑时间太晚而留宿。先是修电脑，之后是下班来我家汇报工作，最后当然以错过末班车为由留下。他戏演得似天衣无缝，让我惊异他的心计。

　　女儿提醒过我，也委婉地表示出对萝卜住我家的不乐意。我又傻傻地把这话照搬给萝卜，他原本就嫌我女儿碍事，如今更是对我女儿怀恨在心。在我家住了约三个月后，某日，因为一句话，他当着我的面打了小姑娘一记耳光，女儿脸上立即泛出五个红红的指印。接着两人扭作一团，等我好不容易拉开，女儿的腿上又新添大片的淤青。女儿甩门而出，很快就找来十多个男同学。这样的场面让我胆怯，我担心萝卜要吃亏。那些男生个个义愤填膺，说要教训教训这个“鸭子”。推搡中，我除了哀求大家冷静，就只能用身体护着萝卜。事后女儿告诉我，那天萝卜的手一直拉着我的胳膊，这一细节让她和同学都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女儿出门前，丢下一句话，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在家看到他，不然她就不回家。是夜，萝卜没有回家，我只能打电话给女儿，让她暂时在同学家住上几天。在受了委屈需要我安慰的女儿和骂骂咧咧满口脏话的情人之间，我居然选择了情人。直到他称因为挨打，在我家住有心理阴影搬走后，我才打电话通知女儿回家。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他不能算是“鸭子”。认识一年多来，除了我们在一起时吃用花销，他从未开口问我要钱，也不让我给他买东西。

　　他又有了新女友

　　过年的时候，丈夫回来休假。他说我变了，变年轻了，会打扮了。他甚至弄不清楚收下的衣服哪件是女儿的哪件是老婆的，他说他喜欢我的变化。

　　女儿很是懂事，对发生过的事始终守口如瓶。让我感激的同时，心生愧疚，这一年来，我对她实在太忽略了。因为心里另有他人，对丈夫的态度明显冷淡。过去年年春节盼丈夫早回家，现在天天盼他早些离去。丈夫在家的日子，我觉得最对不起的是萝卜，因为他正深受情感煎熬。

　　自从我俩突破老板与员工的关系之后，萝卜就开始在我面前抱怨当业务员埋没了他的才华。我很快就升他为分公司经理，好在他的能力有目共睹，说服其他股东并不难。

　　自从他住进我家，工作就开始吊儿郎当。工作日志从三四页骤减到三四行乃至三个字，每日的工作晨会和每周的分公司例会，他这个经理都不出席，我这个总经理不得不去分店主持工作例会。我求过他无数次，他总冷眼相对：“这种破会有什么好开的。你这个女人为啥这么狠心，逼着让你的男人一早就起床去上班。”

　　分公司的业务直线下滑，最后连日常的维持都不行。我是老板，当然着急，他却说管我什么事，公司又不是我的。连续亏了几个月，股东们提出换经理，他听说后，当然和我翻脸。连自己男人的位置都不能说了算，算什么老板。

　　我求过合伙者，还亲自去抓分公司的业绩，一切都显徒劳。

　　他找了份新工作，他的小聪明和阿谀奉承那套，加上我不断帮他出谋划策，令他迅速在新公司如鱼得水深受新老板器重。他十分得意：“我这人就是能干，不但能征服异性老板，同样能征服同性老板。”

　　萝卜新结识一个女孩子，他说很像他中学暗恋的女生。为了这个女孩，他又开始疯狂。公司可以几天不去，手机可以天天关机。员工找不到他，老板对他也没辙。我嫉妒那女孩的同时，更替他的前途担忧。

　　我瞎操心他的婚事

　　今年五一，原本我们说好一起去旅游的，四月的最后一天，他却人间蒸发了。手机永远关机，也不知道人去了哪儿。这个长假，我是在担忧和嫉妒之煎熬下度过的。当萝卜给我打电话时，我彻底崩溃。我们见了面，两人抱头痛哭。他说他家在农村，爷爷奶奶催促着他早日结婚，新女友是结婚的最佳人选。他的话对我而言并不吃惊，我们之间的年龄实在差距太大，即便我肯离婚他愿意娶我，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不公。心里有些酸酸的我，问他如何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他说他认我做干妈，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交往。

　　那天乘女儿不在，萝卜又留宿我家。夜里，他搂着我同我商量结婚之事，他说家里催得紧，他也喜欢那女孩。我说那你们结婚吧，需要什么尽管和我开口。我觉得这个当干妈的，总得摆出一个姿态。

　　听说苏州的婚纱比上海便宜，我联系亲戚准备给新娘定做几套礼服。萝卜家在浦东农村，那里的风俗喜酒要喝上三日，我就计划给他在上海办场隆重像样的婚礼，我还特意去宾馆酒店打听喜宴的行情。这一切我都在悄悄进行，只等萝卜定下日子，再给他一个惊喜。

　　因为公司业绩做不好，萝卜的新老板不再如以前那样欣赏他了，甚至按旷工扣他的工资。萝卜并没有认识到是自己的问题，而是不停地在我面前发牢骚。他提出自己出来干，我同意了。他说我投资他管理，我同意了。他说三七分成，他七我三，我也同意了。最后因为没有合适的门面而搁浅下来，他对此很不乐意。

　　其实我早就想好了，最多也就十万元钱，我帮他开家公司，依他的聪明他的能力，赚钱是绝对没问题的。我也不图什么回报，只要他生活的好，这些钱只当是这一年来我给他的青春补偿。因为他说过我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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