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红顶学校”涿鹿之争(图)_新浪教育

南方周末：“红顶学校”涿鹿之争(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09/03 09:54 南方网-南方周末

　　官员入股民办学校

　　一所不同寻常的民办学校经过半年的筹备，在一片争议声中成立了。

　　河北省涿鹿县北晨教育机构(以下简称北晨)因其吸纳官员入股的筹资形式，被一些媒体称为“红顶学校”。

　　北晨的启动资金由99位股东筹集而成。大股东———北京一家名为三义星科贸公司的负责人张晓滨投资了100万元，其余98位小股东似乎可以看作一个整体，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来自教育局系统———局行政干部6人、下属事业单位32人、全县各中学以及学区校长53人。他们共筹集股金405万元，出资10万以上的有17人。

　

　涿鹿县教育局的4位副局长作为“领头羊”，全部入股，其中副局长杨立新入股最多———19万元。不过在北晨校方提供的入股情况明细表中，记者并没有看到这些官员的名字，被告知上面登记的都是各自家人，因为事先几家媒体在报道中，称北晨为“红顶学校”，让入股的人压力很大。

　　教育局局长常瑞天为北晨的成立立下汗马功劳：负责联络投资商，落实学校地皮，组织介绍入股，选择董事长代理人等。他自称：为避嫌，没有入股。

　　副局长杨立新19万元的股金分别来自：房子在银行抵押9万，几位亲属合凑了10万。也就是说，在教育局系统入股的官员、校长背后，还藏着一串隐形的小股东。

　　常瑞天回忆，当初请来大股东商议成立民办学校时，对方就提出让教育局的人同时参股，吃一颗“定心丸”。“教育局仅仅作为股东，不参与管理。投资办学也不违背法律。我们没什么坏心眼，无非要推动县教育发展。”

　　采访中，入股的官员们都小心回避着“经济利益”这个字眼，众口一词地强调此举“公共效益远远高于经济利益”。

　　其实，只要粗略地算笔账，还是能匡算出这个学校的收益。初一招收600多学生，学费2000元，住宿600元；高一招收了90多人，学费4000元，住宿600元。而在北晨的招生简章中有如下注明：若三年费用一次交清，可优惠20%。北晨高中部校长张弘培介绍，绝大多数学生都选择了一次付清的方式。照此计算，这样学校一下子能进账至少三四百万元。

　　至于学校支出部分，因无需破土动工进行基础建设，则要节省得多。校舍位于距离涿鹿县城5里地之外的青山脚下，这里原来是个炮兵团的营地，部队裁军后，只剩下整编善后工作办公室。北晨校长董世洪表示，当初由县领导出面交涉地皮，校方只需象征性交些租金。

　　涿鹿县保岱学区总校长侯兴国看上去，对自己5万元的投资信心十足：“北晨最少3年步入正轨。”

　　而作为股东之一的温泉屯乡中学校长宋来荣干脆把私立学校比作“小卖部”。“以前农村买东西都是到供销社，小卖部出现后，很快就发展起来，一个个都挣了钱。入股前，我了解到张北私立一中发展非常迅速，挺挣钱。这就跟小卖部一个道理。”

　　“要么什么都不干，坐在家里也不会生钱。”宋校长打算赌一次。

　　从上到下对北晨的背景似乎都颇有信心，因此即使在涿鹿这个并不发达的地方，官员和干部仍勇敢地掏出了数万元到数十万元的不菲数目投入其中。但与此同时，一种质疑声音出现：行政主管部门的官员入股私立学校，会不会造成公私不分、以权谋私？

　　民办与公办之争

　　北晨的成立，很自然地就成了公办涿鹿中学的竞争对手。

　　涿鹿中学已有50多年历史，吕常明从一位普通教师做到校长，也有20多年光景。

　　按照原先的计划，吕常明前后几次向银行贷款，准备新建宿舍楼，食堂，还有封闭式塑胶广场，加强学校硬件设备，申报省级名校。“现在只能停止所有的基建工程。”他语速很慢，不停地抽烟。如果学校再不把钱拿出来增加教师待遇，再不稳定民心，随着骨干教师队伍的流失，涿鹿中学将会面临“塌陷”的险境。

　　充满戏剧性的是，吕常明本身也是北晨的股东之一，入股5万元。身为涿鹿中学的校长，他要捍卫学校利益；但身为北晨的股东，他也盼望私立学校的壮大。

　　面对记者的不解，吕校长苦笑道：“只能说入股是我个人问题，学校是我的工作职责。但是我不会因个人利益，任涿鹿中学照此局势发展。凡是涉及涿鹿中学利益的，我寸步不让！”

　　这些年，涿鹿中学遭受打击颇大，多名骨干教师被私立学校挖走。倘若追溯源头，北晨的成立实际还和涿鹿中学的现状密不可分。

　　2002年，张北私立一中从涿鹿中学挖走一名教师。去年，挖走4名老师，其中包括数学和语文教学组组长。今年4月起，又陆续去了十多位骨干教师。

　　这个信号，自去年起就开始让涿鹿县教育局的官员感到震动和不安。“张北县这么偏僻的地方，经济落后，也能发展私立学校？”如果说张北是局长常瑞天心中的“远忧”，那么经济发展远高于涿鹿的怀来县就是“近愁”。与涿鹿仅一河之隔的怀来去年兴办起“沙城实验中学”。随后，涿鹿西部的蔚县又办起私立博文中学。他们都“虎视眈眈”地盯着涿鹿这块“蛋糕”。

　　这些私立中学开出高价工资在涿鹿所属的整个张家口市范围内挖高中骨干教师。以张北私立一中为例，现有100多位教师，张家口市13个县城一网打尽，其中以涿鹿中学居多。

　　优秀教师外流，连锁反应就是优秀学生的外流。今年，涿鹿县中考500分以上的学生共计49名，涿鹿中学只招收了三四名。肥水岂能白白流入外人田？涿鹿县教育局打算自办私立学校———北晨应运而生。

　　北晨成立后，今年4-6月，紧锣密鼓地招收了28位高中教师。他们从张北公立学校挖来3位老师，对此北晨高中部校长张弘培得意地说：“张北大量挖涿鹿中学老师，我们就到张北那里去挖。”

　　不过，北晨这28位老师中，有10位却挖自同县的涿鹿中学。

　　外县和本县私立学校联合出击，吕常明再也坐不住了。“一个县教育资源是有限的，县内争夺，只能出现两种情况：教育资源要么外流，要么浪费。”

　　吕常明前后数十次地跑到教育局“讨”说法，终于由局领导出面干预，北晨保留4名高三老师，其余6名全部退回涿鹿中学。对此，张弘培颇有不满：“这完全符合市场化运作，而且当初教育局也颁发文件允许从公立学校挖老师。”

　　根据县政府批复的文件表示：“凡固定资产投资3000万及其以上的私立学校，允许从公办学校招聘教师，教育部门给其保留公职和人事托管。”尽管，北晨注册资金远远没有达到3000万，但还是依照此原则运作了。

　　去年，涿鹿县仅有的两所公办高中———涿鹿中学和实验高中共招收了1250个学生。今年两校合并后，截至记者采访时，还没有招够800人。“全县中考前50名的学生几乎都流失光了。”

　　吕常明无奈地说：“一个新学校招收高一学生很正常。北晨还要招高二、三学生，生源何来？势必从其他学校挖。它开始也确实在动员我们的学生。”

　　私立学校的出现，已经彻底改变了一个县的教育格局。

　　张弘培介绍，北晨小学、初中、高中一体化，就是设想学生可以内部升学，稳定生源。

　　北晨初中招了600名学生。初一12个班的学生以各乡、村的居多。原因是相比之下，“这几年各个乡镇中学教学质量普遍较低”。

　　初中部12名教师，主要来自各个乡中学。“我们提出的说法就是招聘全县最好的老师。”北晨初中部招生办沈主任说道。他们还从县城内的公办初中招聘了3名教师。“当时县里规定，从城镇中学最多只能招3名教师。否则，我们会招得更多。”

　　挖走乡村中学的骨干教师，有什么反应？

　　沈主任回答：“各中学反对意见都挺大。但是也没有办法。”

　　高中教师身价倍增

　　民办学校近两年在张家口大部分地区，犹如一颗颗石子，激起了阵阵波澜。这里频频出现这样的情况：A县到B县挖老师，B县再反击回挖，或者A、B县共同到C县挖。

　　记者从张家口市教育局了解到，目前全市13个县都在积极发展民办教育，其中八九个县都拥有私立学校，以九年一贯制教育居多。“但是，真正一次性成规模，硬件达标的学校却很少。”教育局发展规划科梁继英补充道。

　　纷纷涌现的私立中学展开了争夺资源的竞争，焦点就是高中教师，优秀的教师一下子身价倍增。

　　陈贵青(化名)就是在这场竞争中，看到自身的价值。几年前，张家口一带民办学校还不成气候，陈贵青闻知石家庄、承德等地民办教育起步迅速，他就“悄悄”前往考察。但终因离家太远而放弃。

　　“对老师而言，一是工资；二是得到学校认可。”陈贵青道出老师的心声。本来当初听了同学劝言，他打算一个人前往张北打拼，留下妻儿在涿鹿。妻子也同为涿鹿中学教师。“但是县教育局‘威胁’，要把我妻子调到县内偏远山区任教。我当时啥话没说，就决定让妻子一起过来。”

　　陈贵青两口子对薪水不愿公开。其实，由于陈贵青丰富的教学经验和资历，原先每月1500元的工资在涿鹿县城里已是凤毛麟角，甚至高于教育局的一些行政干部们。他表示现在的收入是原来的3倍多。当初张北私立一中的校长亲自来到涿鹿，分别是在大街上和汽车里和他们签约的。“每个教师的工资都是由校长亲自谈，互相不知道。校长也不许对外公开。”

　　据记者私下了解，张北私立一中挖走几个涿鹿中学优秀的高中教师，都是先预付了一年4万-6万元的工资，还有一笔钱，或叫安家费，或者说买断工龄。这样，一个高级教师还没有上岗就可以预先得到十几万元。

　　“如果教育完全市场化，公立学校竞争力是非常薄弱的。我校的优秀教师年薪才1万元左右，人家上来就开到5万。”涿鹿中学校长吕常明说。

　　北晨高中部校长张弘培曾在北京汇佳民办学校做过8年。他初来张家口，感到很惊异，“教师还没有上岗就先预付工资，这可以说是全国第一家。张北私立一中可以说把教育和商业的运作发挥到淋漓尽致。”

　　在北晨成立同时，张家口市区以及康保县等地又纷纷成立私立高中。在第二轮竞争中，张弘培听说，已经有两个老师年薪炒到10万元。这两位教师来自市内重点公办高中。私立学校教师抢夺战的对象往往是：至少带过两轮高考，对教育事业有悟性，年龄在35-45岁正值壮年时期。

　　高薪挖老师之外，还伴随着高价买学生的现象。“别的地方也有，但不像这里竞争如此‘惨烈’。”张弘培说。张北私立一中开价：各个县中考前10名入校就读，免收学费。各县中考状元每年还要奖励1万元。后来者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北晨今年招生，就给各县中考前20名直接开出价钱。学校花钱买好学生的目的是为了提高高考升学率，增加声誉，以吸引更多生源。

　　这些无疑都增加了学校投入资本。根据羊毛出在羊身上的定律，张弘培认为眼下北晨每生每学年4000元的学费远远不够。“照目前每位老师平均年薪5万的标准来看，每生每学年费用至少在6000元以上才能够保持平衡。”□本报驻京记者　师欣　文／图

　　1997-2002年民办中小学和幼儿园在城市、县镇、农村之间的分布(%)

　　来源：《中国民办教育的概况和发展趋势》(作者：教育部教育体制改革研究室主任韩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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