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媒体有两条报道很引人注目：一条说，3年扩招使我国高等教育总规模增长了一倍，达到了高等教育大众化的标准，中国仅用短短几年时间，就走完了英国、法国、德国、日本等发达国家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完成的高等教育由精英到大众化的转变，创造了奇迹。另一条是，某经济发达省郑重宣布，该省从学龄前三年到高中段教育的普及率均达85%以上，成为全国各省区市中第一个基本普及15年教育的省份，实现了教育事业的历史性跨越。后来又有报道说，该省的9年制义务教育将延长至15年时间。但时隔不久又有官员称：义务教育延至15年报道不实。

　　一个是历史上的“奇迹”，一个是历史上的“跨越”，让人感受到我国教育事业的飞速发展和巨大成就。能在较短时间里普及高中阶段教育，实现高等教育大众化，于国于民都是大好事。但是，无论把高等学校扩招说成高等教育发展史上的奇迹，还是15年义务教育的提法，都有值得探讨的地方。因此，我想就近来常常见诸报端和文件的“跨越式”发展说一点看法。

　　跨越式发展是个经济学用语，指一种国家经济发展模式，是在一定社会历史条件下，落后者对先行者走过的某个发展阶段的超常规赶超行为。跨越式发展也适用于教育，从一定意义说，它体现了一种创新。但是，跨越式发展应该是一种有条件的、可持续的全面发展，最基本的一条规律就是循序渐进。如果不顾及条件，一味超常规、高速度，多半是要付出代价的。20世纪60年代，西方发达国家及一些发展中国家受“人力资本”理论的影响，实行高等教育扩张的政策。原以为一个国家如果提高教育水平，经济便会迅速发展。然而在70年代，石油危机引发世界范围的经济危机，教育的发展并没有实现经济效益大提高，反而带来一系列社会问题。人才过剩、教育质量下降，使人们对教育产生了失望情绪，以致西方教育家发出了教育危机的惊呼。事实上，任何一个国家，特别是在一个生产力水平还比较落后的国家里，高等教育大发展并不能代替培养具有基础文化水平与技能的劳动力的基础教育和职业教育。从历史上看，尽管有时实现了所谓跨越，最后还得退回来。所以，在充分肯定高等教育发展成绩的同时，我们也必须警惕由此带来的问题。

　　普及教育的年限是国家综合国力的反映。当前，一些地方教育发展目标过高、过急的倾向很值得注意。国家教育事业发展“十五”规划提出，到2005年，全国高中阶段教育毛入学率要力争达到60%左右，2010年力争达到70%以上。尽管各地采取许多措施，但几年过去，高中阶段教育发展却十分缓慢。到2003年底，毛入学率仅为43.8%。据测算，2004年恐怕也不会出现较大幅度的增长，高中阶段教育发展目标有可能落空。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目标本身偏高。有专家建议中国应提出普及12年义务教育。这是早晚的事，但何时普及，要看综合国力，更不要提现在就普及15年义务教育了———这是件欧美发达国家都做不到的事。近来，一些地方初中大面积辍学问题还没有得到有效控制，就宣布普及高中阶段教育，实际上只是初中毕业生升学率达到80%以上，与15～17岁学龄人口接受高中教育的毛入学率还有不小差距。按全国平均算账，即使初中升学率达到了80%，高中毛入学率也只是65%左右。大力普及高中阶段教育和推进高等教育大众化，都是十分必要的，但一定要量力而行，不可操之过急，更不可急功近利，搞什么提前普及。“跨越”作为一种精神状态，应该大力提倡，但作为一种工作的措施及实施步骤就很危险。跨不过去还要跨，容易摔跟头；没有跨过去硬说跨过去了，岂不自欺欺人！

　　当前教育发展中需要解决的问题很多，但最重要的有两条：一是解决贫困家庭子女接受教育的问题，特别是在农村逐步实现免费义务教育，解决教育资源不均衡，教育机会不公平的问题；二是最大限度发挥教育为人的发展服务，为国家和社会全面进步服务的功能，着力提高全社会劳动者的科学文化素质和就业能力。高水平大学要办，但每个地方都要办国内甚至国际一流大学既无必要，也无可能。地方政府及教育行政部门的主要职责，是推进义务教育的全面普及和质量的全面提高，同时大力发展职业教育。就职业教育来说，当前突出的问题仍然是明确定位和发展方向，切不可以今日跑着升高职，明日又想办本科，追求什么“跨越式”。(文/翟海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