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偏心眼
人物:贾母
来历:史候家的小姐,老荣国公贾代善的老婆,贾赦,贾政,贾敏的妈,贾家老字辈中硕果仅存的一个。在家里地位极高,一言九鼎,不过她面目慈祥,溺爱孙子孙女,偶尔骂骂儿子媳妇出气。喜欢热闹,喜欢吃甜食,年轻时候据说很能干,爱干家务,比著名的凤姐还厉害,不过现在只是一味享福,听凤姐的奉承话。至于她心里到底明白不明白呢?我猜她是明白的,不过不说出来,才是老政治家的风范。
贾母相当于贾府的皇帝了,因为按照我的“有权给利是的人才是有地位的人”这个原理来
推论,气派最大的,也只有她。元宵的晚上,宁荣二府一起联欢,林之孝之妻带了六个媳妇, 抬了三张炕桌,每一张上搭着一条红毡,毡上放着选净一般大新出局的铜钱,用大红彩绳串着,每二人搭一张,共三张。林之孝家的指示将那两张摆至薛姨妈李婶的席下,将一张送至贾母榻下来。单等老太太说一个赏字,早有三个媳妇已经手下预备下簸箩,听见一个“赏”字,走上去向桌上的散钱堆内,每人便撮了一簸箩,走出来向戏台说:“老祖宗,姨太太,亲家太太赏文豹买果子吃的!”说着,向台上便一撒,只听豁啷啷满台的钱响。 贾珍贾琏已命小厮们抬了大簸箩的钱来,暗暗的预备在那里。听见贾母一赏,他们也忙命小厮们快撒钱。只听满台钱响,贾母大悦。——换谁不乐呢,当然前提是要是一个不心疼那点子钱的主,又或者这些钱是公家的,不用从自己口袋里掏。
不过作为最高高在上的宁荣集团联席董事会董事长,就像我原来打工的公司最大老板一样,慈祥得很,有礼貌得很,从来没有打骂过我(当然,我还没有到能让他打骂的地位),偶尔在电梯里碰到,他还会微笑地回忆起我第一天进公司的样子,当时我那个受宠若惊啊,就别提了。后来我的顶头上司经常为这为那挑我的不是,或者故意遗忘我的存在的时候,我总会回忆起电梯里这感人的一幕,从此认定,大老板是好人,只有那些狗仗人势,不大不小的老板,才是压榨我们劳动力的吸血鬼。
不过,后来我的大老板犯了事倒了台,我才发现,董事长有董事长的缺点,只不过我们无缘得见。就像那个老寿星似的老太太的生活也并非十全十美,无懈可击,我们也只能在字里行间,看出一星半点。
曹雪芹毫无疑问是个天才,不过最近我看了一些评论,似乎对他的诗才颇有疑问,有人认为他代笔下那些惊才绝艳的小姐少爷写的诗,其实也是平平。我不懂诗,这个问题就没有什么发言权,但是我认为曹雪芹除了他或许稍欠的诗才,另外一门本事,他也是缺得紧,那就是幽默感。
他笔下有点意思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出身豪门世家却大字不识几个,专会世俗取笑的凤辣子,不过说句实在话,她以说过这样一个笑话著名,说一个过正月半的。几个人抬着个房子大的炮仗往城外放去,引了上万的人跟着瞧去。有一个性急的人等不得,便偷着拿香点着了。只听‘噗哧’一声,众人哄然一笑都散了。这抬炮仗的人抱怨卖炮仗的扎的不结实,没等放就散了。湘云就好奇了,问道,“难道他本人没听见响?”凤姐儿道:“这本人原是聋子。”于是众人哄然大笑,可是我看了无数次也不知道到底好笑在哪里。还有一个就是上他们家来打秋风的刘姥姥,听了凤姐和鸳鸯的撺掇,吃饭的时候贾母这边说声“ 请”,刘姥姥便站起身来,高声说道:“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自己却鼓着腮不语。众人先是发怔,后来一听,上上下下都哈哈的大笑起来。史湘云撑不住,一口饭都喷了出来,林黛玉笑岔了气,伏着桌子嗳哟,宝玉早滚到贾母怀里,贾母笑的搂着宝玉叫“心肝”,王夫人笑的用手指着凤姐儿,只说不出话来,薛姨妈也撑不住,口里茶喷了探春一裙子,探春手里的饭碗都合在迎春身上,惜春离了坐位,拉着他奶母叫揉一揉肠子。 地下的无一个不弯腰屈背,也有躲出去蹲着笑去的,也有忍着笑上来替他姊妹换衣裳的。看了这段,众人只是发怔了一会儿就笑成这样,我是发怔到了现在,还不太明白他们在笑什么。除了这一个号称幽默和一个滑稽的人,其他人的笑话就更勉强了。
那年中秋夜宴,击鼓传花。贾政讲了个笑话,说一家子一个人最怕老婆的,这个怕老婆的人从不敢多走一步。偏是那日是八月十五,到街上买东西,便遇见了几个朋友,死活拉到家里去吃酒。不想吃醉了,便在朋友家睡着了,第二日才醒,后悔不及,只得来家赔罪。他老婆正洗脚,说:‘既是这样,你替我舔舔就饶你。’这男人只得给他舔,未免恶心要吐。他老婆便恼了, 要打,说:‘你这样轻狂!’唬得他男人忙跪下求说:‘并不是奶奶的脚脏,只因昨晚吃多了黄酒,又吃了几块月饼馅子,所以今日有些作酸呢。’听完了贾母跟众人便都笑了,我却觉得只有恶心二字,简直比薛霸王的一个蚊子嗡嗡嗡还差劲,亏他敢拿到台面上讲。
贾赦也说了一个,“一家子一个儿子最孝顺。偏生母亲病了,各处求医不得,便请了一个针灸的婆子来。婆子原不知道脉理,只说是心火,如今用针灸之法,针灸针灸就好了。这儿子慌了,便问:‘心见铁即死,如何针得?’ 婆子道:‘不用针心,只针肋条就是了。’儿子道,‘肋条离心甚远,怎么就好?’婆子道:‘不妨事。你不知天下父母心偏的多呢。”这个笑话本来比贾政的那个强些,可惜偏偏触到了老太太的心病,于是老太太笑不出来,只道,“我也得这个婆子针一针就好了。”弄的大家尴尬贾赦下不来台,这么一闹,日后恐怕老太太更偏心了。
莫说这天下的父母心偏的多,就是这世间的老板,也多有几个偏心眼的。办公室里就那么几个人,日夜在眼前呆着,老板也硬是能分出一个亲疏远近,不同等对待出来。我有时候很奇怪,为什么上司就是做不到大公无私,善待每一个下属呢?
某些做了人上司的朋友跟我说,非不为也,实不能尔。人总是有偏心眼的,这个或许是上帝造人时留下的一个bug,无法弥补。但实际因素是,当了上司,手底下的人,难免有几个是前任留下的,有几个是自己亲手招的,对于亲手招的兵马,不多加照顾,大力提携,难道让前任留下的老人去占尽风头,好显得自己不识人,招人眼光不如前任么?
如此看来,偏心眼的病根,只怕还在于一点私心,因此上,那个老婆子的针就算插满了肋条,恐怕也是治标不治本,治不好这偏心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