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于泽
真理需要几个人才能说出来?一个人够了。仅由一个人说,并不减少真理的光辉;但若一群人异口同声说真理,谁也没理由反对,真理需要检验,多些人议论,相当于把检验工作做扎实了。我们有科学院、工程院,就有人凡是非黑白,都要许多院士聚集起来,作出裁决。
最近看到新闻,说中国工程院找来33位院士,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呼吁建设节约型社会。节约的观念,中国古已有之,源远流长,1949年之后也提倡“勤俭建国”,提倡过“节约闹革命”。对于节约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国民并无异议,论证似属多余。把各个学科的院士叫来,呼吁厉行节约,实在大材小用,或者正是“不节约型社会”的表现。当然,节约型社会需要传统美德制度化,并且技术化,这属于公共政策范畴。设两项决策咨询研究课题,聘两个副教授以上专家领衔,问题就可迎刃而解。
留意媒体,但见“12位院士质疑高考数学题”,“22位院士呼吁加强野生动物保护”,“35位院士呼吁不可盲目向沙漠进军”,“151位院士呼吁拯救黄河”。这些呼吁,有的事涉公共政策,人多自然势众;有些属于科学范畴,无关民意,毋须人多。科学并非高深莫测的东西,现在很多科学道理已是国民的常识。一个院士喜谈常识,但说无妨,常识有时是要重申的。但动辄几十上百院士,异口同声,这是“人海战术”。
不过也得承认,院士一呼吁,领导往往就重视,问题可能出现转机。按理教授也是挺高的职衔,呼吁应该管用,可惜领导态度大相径庭。两年前,江苏高考数学卷据说有道错题,中科院力学所研究员朱如曾质询有关部门,人家坚称“题目没错”。后来12位院士联合起来,都说错了,有关部门才有点服输,并由副部长表态。若没院士站出来,大家就不信出了问题,犟牛前奔不回头。由此对院士有了“路径依赖”,不论规谏当道之失抑或辨析真理谬误,一律呼朋引类,把真理说得此起彼伏。
形成鲜明对照,去年欧洲航天局发布一张卫星照片,说拍的是北京东北方向一段风蚀长城,此说受到复旦大学历史教授满志敏、美国加州大学一位副教授指谬。这两人未必如何权威,但欧洲航天局很快发布更正,确认那是“流入密云水库的河流”,并向指谬者表示感谢。而我们国内,仍旧信院士,忙着找中科院院士论证。
按理说,道理由张三讲或者李四讲,不一样是道理?问题是我们研究问题,进行决策,还不全是遵循理性或尊重民意,而是多少有点权威崇拜,加上崇拜自己。
于是很多地方都在挖院士,悬以每年十万元津贴,另赠别墅香车。人谓“时间就是金钱”,院士的时间不仅是金钱,而且应该是科学发现、技术发明,是教书育人。建节约型社会,就应该把院士从繁重的“呼吁”中解放出来,让他们安心本职工作。多出一些呼吁的机会,交给合宜的专家,还给当家作主的人民。反正大家都是呼吁建节约型社会,质疑高考数学题,只要领导重视,一样推动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