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能把课讲得“精彩绝伦”的大学教师,一个肯在家为学生设立辅导室的大学教师,到了57岁因肺癌去世时,竟然还是一个讲师。人们在为上海交大这位叫晏才宏的老师鸣屈叫冤时,抨击的锋芒,几乎无一例外地指向了高校的体制,指向了职称评定的制度。虽然也有人呼吁,要理性地看待职称评定看论文的制度,以为它比看关系、看门第要合理得多(4月7日人民网);但现行的职称评定规则,不仅助长了学术泡沫,而且不利于大学的人才培养,则已是不争的事实。人们的理由是:陈寅恪成为清华教授时,并没有论文;现在有论文的教授
,却未必有陈寅恪的水平;科技领域有“推广型”教授,大学讲台更应有“教学型”教授。这位足以感动2005年的晏老师,也许真能以他的一死,撕开职称评定制度的一道裂口。可是,假如晏老师依然健全呢?
晏老师肯定不会一改初衷,为了职称评定,去写他以为没有“突破性创见”就不该写的论文,因此,今年、明年、后年……直到他退休,学校都不会给他一个教授的职称,他只能当他的讲师。
那些“整整一个学期都学不大懂,但是经过他两个小时的讲解,茅塞顿开,一下子就明白了很多东西”的学生,依然会把这个讲师的课堂挤得人满为患,依然会在老师的民意测评中,把晏老师的分打成全校第一。虽然他们清楚,有些教授很“滥”,这个讲师则异常的出色。
有些明知课讲得没晏老师好,却肯写没有“突破性创见”论文的同事,依然会对晏老师心存尊敬;但依然宁肯怠慢学生,不肯怠慢论文;依然会“沉舟侧旁千帆过”,脱颖而出许多单靠论文立身的教授、副教授。
媒体的触角,依然会碰撞在职称评定制度的外墙上,依然会热衷于炒作年纪轻轻的教授、博导,依然会把这看作是高校改革的成果,看成是人才成长的正途,依然会忽视淹没在学术泡沫中的一些杏坛耕耘者。尽管严峻的事实是,大学一线的讲台,几乎见不到一流的教授;大学生素质的整体滑坡,与职称导向不重教学有着必然直接的联系。
但是,一个叫晏才宏的讲师死了,在离退休还有3年的57岁死了。事例极端,且又无可补救。制度设计者没有估计到的事,就这样发生了。学生早知道有这么一个遭遇不公正的讲师,但学生什么也没做;晏老师有许多为他打抱不平的同事,但也只能明于心而止于言;晏老师的领导中肯定也有人意识到这里的不合理,但没见谁做过什么……如此的不合理、不公平、不公正,摆在上海交大多年了,谁想过告诉媒体?似乎都没有,直到晏老师死去。
晏老师的死,与职称毫无关系,他没有争过职称,从不为职称而活,他活得很知足、很自信、很乐观,甚至到死,只为不能再讲课而遗憾,没听说他为职称流露过不满。但也正因如此,这种不合理,至少不够完善的制度,不是在晏老师生前,而是在晏老师死后,才受到质疑,更让人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悲哀。 (作者:慕毅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