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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报道:北大退学研究生身陷“骗善”风波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8月15日 10:55   新京报

深度报道:北大退学研究生身陷“骗善”风波
“如果觉得我是一个骗子,真的让我内心非常难受。”8月8日,段霖夏面对记者,不止一次这样感叹。本报记者 吕宗恕 摄

深度报道:北大退学研究生身陷“骗善”风波
段霖夏,今年28岁,重庆万州人,四年前,这位刚刚考上研究生的贫家学子,为筹集学费上街当“棒棒”,当地媒体获知后予以报道,之后,数万捐款而至,段霖夏顺利入读北大

  重庆男子段霖夏退学后,利用捐款开办公司,遭资助人起诉;段称,当时违心受捐,“自己有权选择生活”

  本报记者吕宗恕重庆报道

  -核心提示

  四年前,重庆万州贫寒学子段霖夏考取研究生,为筹学费,街头当“棒棒”被媒体报道,获得数万元捐款后入学北大。

  但段霖夏并没有拿这些善款完成学业,而是在北大度过两个学期后退学,把善款用于创业的启动资金。

  近日,当年的资助人李富华获知段已退学并失去联系,感觉爱心被骗,向当地法院递交诉状,要求偿还4年来的善款4万余元。

  而作为事件的主角,四个月来一直四处藏身的段霖夏则表示,没有联系李富华,是因为自己正遭到合伙人黄东裕的追杀,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恩人也受到了黄的利用。

  而黄、李两人均称互不相识。段霖夏是被追杀还是为躲债,发生在万州的这场被指骗善谜局,真相待解。

  2003年,重庆报纸《三峡都市报》推出大篇幅系列文章,对段霖夏的事迹及社会捐助情况进行报道。本报记者吕宗恕摄

  四年后,当年的资助者之一李富华发现,段霖夏4年只修完1门课程,并已退学失去联系,感觉善心被骗,遂将其告上法庭。

  一时间,一场围绕北大研究生段霖夏“骗善”的风波由此展开。

  本报记者调查发现,实际上,段早在三年前便已退学,并将学校退回的学费用于开办公司,但资助人李富华则表示并不知情,“后来又给了他两万多助学款。”

  “那是我们合作开公司的钱。”8月9日傍晚,万州港码头,四个月来,首次现身万州街头的段霖夏说,他之所以躲着众人,是因为有人追杀他。

  三天“棒棒”换被动受助

  “我并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捐赠,”段霖夏说,对于受捐数万元,他是被媒体推上来的,自己没有选择。

  李富华,在万州经营玻璃生意,他和段霖夏的相识,缘于2003年的一则报道。

  当年,《三峡都市报》报道称,段霖夏从燕山大学机械工程学院毕业后,因家庭贫困欠学校钱,“本科毕业证尚未拿到,北京大学研究生录取通知又到家”,为了赚够4.96万元学费,段霖夏和父亲一道当起了“扁担”(亦称“棒棒”,靠为别人挑东西挣钱。记者注)。

  “当时看到父亲很辛苦,就跟着干了两天。”8月8日晚,段霖夏说,在他做棒棒的第三天,父亲偶然与一名记者聊起了儿子挣钱读书的事儿。

  父亲的这次聊天和段霖夏三天的棒棒生活,改变了他的命运。

  两个整版篇幅的报道,在当地引起强烈反响。“数百人参与了资助段霖夏的行动。”当地一记者回忆,几天时间,就筹集善款3万余元。

  涂军,奉节夔府大酒店总经理,她驱车数百里专程从奉节赶到万州,送上近百名职工自发捐助的1327.5元。

  被感动者也包括李富华。“他是流着泪读完报道的。”8月4日,李妻谭小红告诉记者,丈夫首次捐出了2000元。

  四年之后,受资助者段霖夏再谈起那次捐助,他的态度之变颇耐人寻味。

  “我并不愿意去接受捐赠。”8月9日,段霖夏在受访时称,“至今我心里都不好受。因为我已经是成年人,我有手有脚,并非残疾人,接受别人的捐赠并不符合我个人的性格。”

  段霖夏说,出于对父母的考虑,对社会的考虑,他违心做了不愿意做的事儿,“就是接受别人的捐赠。”

  “开弓没有回头箭。” 多年之后,段霖夏这样看待当时的报道,“当时社会上捐资助学方面的慈善活动不多,大篇幅报道我也是一种社会需要。我推测报社、政府这样做,就是期望能引起更多人的关注,以此形成一种良好风气。”

  “媒体报道后,我差不多是被推上来的。”段霖夏说,“我自己基本上没有选择。”

  退学

  段霖夏称,自己不愿继续读书,担心毕业过小职员的日子,便退学用善款开始自己创业。

  一年之后,段霖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退学。

  段霖夏说,上北大后,自己的资金实力要强一些,后来无心照顾学业,一门考试未过关,就有了干脆放弃读书一心赚钱的想法。

  2004年9月,段向北大软件与微电子学院领导提出,因个人工作原因需要停学,获得批准。

  今年,8月9日,学院教务处赵泽宇证实,段在北大读书不过一年多,只注册过两次,他特意去财务处核实,发现段在第一学期缴了2.5万元学费,退学时,学院退还其两万元。

  “父母多病,现实情况不允许我继续读书。”段霖夏说,为了他上学,家里已借钱近三万,另外,北大软件学院并非他本人兴趣所爱,“当初,我报考的光华管理学院,因分不够未录取,才读的软件学院。”

  段霖夏解释,退学的原因还在于,他熟悉的一些北大师兄毕业后至今还是公司小职员,“工资不过五千左右,如此下去,要想在北京置房几乎不可能,所以何不早点自己创业。”

  段霖夏称,自己将来不愿过小职员的日子,便带着学校退回的善款,开始了自己创业。

  段的决定未能获得家人的理解,段霖夏的叔叔段茂平说,该镇能考上大学的学生屈指可数,考上北大研究生更是天大的喜事,“本想着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侄儿读研。”

  在段父段茂国眼里,儿子是执拗的,他介绍说,2003年儿子刚考上研究生时,万州五桥区政府打算出资10万助其读完北大,但因必须回五桥工作的交换条件才被儿子拒绝。

  段霖夏的哥哥段然说,弟弟不能读书,从一定程度上是欺骗了行善者,也是不负责任的态度。

  “我有权利选择,我问心无愧。”段霖夏在受访时说,捐助人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好起来,“如果继续读书,也过不好,我想,那也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用助学款办公司

  对于资助款数额,段和李发生分歧:段称其中2.4万元是李借给他开公司的,并非助学款。

  对于退学的决定,段霖夏并没有告诉曾经帮助他的资助者。

  奉节夔府大酒店总经理涂军说,段霖夏到北京后曾给她写过一封信,时间是2003年11月3日,但没有具体地址,仅有“北京大学”几字。

  直到今年上半年,她还试图跟段霖夏联系,希望能继续帮助他,但没联系上。

  李富华也想继续资助段霖夏,2005年2月26日,也就是段退学半年后,李再次给了段霖夏2.4万元,“前后加起来总共有4万多元,但他真正用于读书的不到一万元。”

  对于这一资助数字,段霖夏并不认同,他说,李最开始一次给过他2000元,是他父亲到乡政府拿的,还有一次春节回家,李给了他1000元,到学校后,李富华给他打过一两千,总共只有七八千元,“最后这笔两万四,是我向李借的。”

  段霖夏介绍,为了借到这笔资金,他当时打电话给李富华:“富华哥哥,我现在在北京和一个朋友开网站,前景不错。如果明年公司发展壮大了,我可以分给你10%或者20%的干股。”

  段称,当初致电李借钱时他并未马上答应,两天后,李通过工行划了过去。

  对于这笔款项的用途,李富华则表示是资助段读书的。

  “我不会借钱给他开公司。” 李富华说,他确实曾经说过若段有好的项目可以考虑资助投资,但前提是其毕业后再议。

  段霖夏说,退学后,他用学校退回来的2万元学费,加上李富华的2.4万元,又从亲戚那里借到2万多,与朋友合办了一个网站。

  2005年6月,段霖夏从北京回到在重庆,创办“重庆名商科技公司”,任法人代表,另有他的哥哥和姑姑两名股东。公司注册资本50万,主要从事节能(电)产品生产、销售。

  在业务伙伴看来,段霖夏是有经济头脑的,“为人和善,烟酒不沾,无不良嗜好,”深圳英威腾电气公司区域经理陈志颖受访时对其评价颇高,“工作之余就是看书,钻研业务或下棋。”

  李富华的动机

  李富华本想请段霖夏帮忙联系记者报道其房屋被强拆,发现段已退学并失踪,感觉爱心受骗欲索善款。

  段霖夏后来则承认,当初在创办公司时,并未告知李富华自己已从北大退学。

  他说,但后来李是知道他离开北大开公司的。

  段说的这一时间,要追溯到今年4月。段霖夏说,当时李表示经济紧张,要求他偿还以前资助的全部款项。“他还说,如果你的公司赚了钱,能不能考虑给我分一点红利。”

  对此,李富华向记者表示,3个月前两人确曾见面,但绝无提及还钱和分红的事。

  之后,段霖夏的“失踪”,最终促使李富华决定起诉段索要资助费。

  今年5月23日,李富华的门市、厂房仓库被人强拆,他认为段霖夏在北京结识的朋友多,看他能不能帮忙联系一家中央级媒体过来报道强拆一事,结果,多方联系未能找到段。

  7月底,李富华求助当地媒体《重庆晨报》。

  李富华说,他没有想到,赶来的记者并未关注他的房屋被拆一事,而对其无意透露的资助对象弃学一事感兴趣,随之推出“贫困学生4年只修完1门课,资助人欲起诉索善款”的报道,并引起全国关注。

  “我一直搞不懂为何就上了报纸?”事后,段霖夏在受访时表示,他家距离李富华家近20分钟车程,“就算找不到我,也可以和我家人联系。”

  8月2日晚,段的父母和兄长去李富华家讨说法,“为何要告段霖夏,事先也不通通气?”段的父亲称,他们和李富华一直有来往,过年还去李家拜年,不应该突然就把儿子捅到媒体上。

  在李家,段母摔碎了李家的茶杯。

  哥哥段然则说,如果李真的需要弟弟还钱,他们肯定会还给他,关键就是事先并不知道李的想法。

  此前,李富华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希望段霖夏看到报道后,能主动与他联系,如果有误解,也可以协调,起诉他,不是为了讨回学费。

  被人追杀?

  段霖夏称,因遭黄东裕追杀,怕暴露不敢给李富华等人打电话。他甚至怀疑李也被黄收买了。但事实黄、李两人不相识。

  而在段霖夏看来,他绝不能和恩人李富华联系。

  关于李富华向段追索资助费的报道甫出,舆论哗然,多家媒体赶赴万州,仍不见段霖夏的踪影。

  经过多次和段家人沟通,段霖夏的哥哥决定说服弟弟接受本报记者采访。

  8月9日傍晚,夜幕垂下,万州港码头。

  晚7时40分,一身休闲装的段霖夏穿过大楼门厅,疾步走来。刚落座,他迅即起身环视了一下周边,然后又小心坐下。

  “没有办法,我担心被人跟踪。”段霖夏说,他之所以“失踪”躲着李富华,是因为“有人追杀我”,他说这是近四个月来,自己首次现身万州街头。

  按照段霖夏的说法,追杀他的人名叫黄东裕,曾是他在遭遇资金困难时遇到的“贵人”。

  今年8月初,记者在重庆高新区金果园别墅区见到了这位自称有着留学背景、拥有四家公司的黄某。

  黄东裕提供的名片上显示,他是重庆融健信用担保公司的常务董事、财务总监。

  现年33岁的黄东裕告诉记者,与段接触前后不过三个月,起先都因他有北大研究生的专业背景,加上出身农村,为人诚实等特点,于是相信了段,不想合作后被段骗取资金上百万元。

  段霖夏表示,并非如黄所言“诈骗”,而是生意上的合作失败。

  段说,2006年10月13日,段、黄正式签订有关节能产品的合作协议。黄负责为每笔业务提供融资支持和社会资源,而段为设备、技术和市场资源提供保障,双方按净利润对半分成。但是,与黄合作不久的第一笔业务,双方因资金、技术等问题出现分歧并中止合作。黄则要求段归还在合作中用于购买材料,开拓市场的资金。

  据段霖夏称,自己在黄带人殴打、刀子威逼之下,给黄写了一张11.5万元的借据,此后便到邻省考察业务去了。

  针对向段霖夏施暴这一点,黄东裕没有避讳,“不仅我打过他,连我手下也不放过他,那天他下跪求饶。”

  8月2日,记者面访黄东裕时,看见其挎包中有一“手枪”,但无法辨别真假。黄称,“不要怕,我是有持枪证的。”但其拒绝让记者查看持枪证。

  “只要段霖夏在重庆,我不出两个小时就能找到他。”自称很有能耐的黄东裕告诉记者,他如果发现了段,肯定不会让他跑了,“到时不打也不行。”

  段霖夏称,正因为如此,他与黄东裕摊牌后,迫于安全考虑,段频频更换手机号,并将手机设置了防火墙,拒接陌生来电或显示关机。

  “连与家人联系也只能通过邮件,更不敢给李富华打电话。”甚至,这位曾经的贫寒学子,担心自己的资助人李富华也被黄收买了。

  而黄、李则分别向记者证实,两人互不认识。

  段家家境与追讨立案

  在李富华看来,段有骗取善款的嫌疑。对于其追讨善款一案,当地法院正式立案。

  事实是,有数万货款未结的多位朋友也联系不到段,调查中,两位陈姓人士说,开始以为受骗,后得知段与黄东裕的纠纷后,认为段有自己的困难可以理解,“不是骗子。”

  段霖夏名下的重庆名商科技原员工黄伟说,公司还欠他两个月工资和一笔数目不小的业务提成,段失踪后,这笔钱至今未领。

  不过,包括黄伟在内的多名讨债人并不担心,他们说段并不穷,他在重庆有房子。

  事实上,2006年3月,段霖夏在重庆市九龙坡区购得一套面积157.8平米的二手商品房,段霖夏说,房子总价39.8万,贷款20年,首付两成。

  据其哥哥段然说,弟弟购买此房时,分别找他和三姑借过2万、3万。在段霖夏的亲戚中,他的三姑段淑荣家境不错,在段读燕大时,曾给他不少资助。

  而李富华后来对记者表示,他并不知道段霖夏在重庆置有房产。

  “如果我是骗子,还能在重庆高新区开两年多的公司吗?”对于资助者的质疑,“失踪”数月的段霖夏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他家距离李富华家近20分钟车程,在万州流水桥附近经营一家餐具消毒中心,业务覆盖全区近半数餐馆,生意颇丰。

  负责该中心的哥哥段然则说,“弟弟若不是担心被黄发现追杀,也不会躲到外地。”

  对于段家兄弟两人的解释,李富华并不认同,在他看来,段就是有骗取善款的嫌疑。

  8月10日,对于李富华追讨善款一案,万州区法院正式立案受理。

  - 对话

  段霖夏:这对我是蓄意诋毁

  他认为,自己问心无愧,若成被告不会与“恩人”对话

  新京报:对于李富华资助你上学一事,你怎么看?

  段霖夏(以下简称段):对李富华资助我读书,一直心存感激,也很感恩。如果最后他起诉到法院,我只有等待法院的判断。但是,从道德上,我坚信此事的知情者是心里有愧的,因为事实不像现在报道那样。

  新京报:你期望这件事如何收场?

  段:期待以一种平淡方式结束。不要以此伤害更多的人。

  新京报:你认为这些报道真实吗?

  段:对我是一种蓄意诋毁,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报道。我并非消失了,也不是从来没有联系过李富华。

  新京报:当你听到李富华说你欺骗他时,有没有打算和他一起好好谈谈?

  段:非常意外。如果他真的要告我,坐在一起谈就没有可能。

  新京报:从一定程度上说,李富华有恩于你。但是,现在你们要对簿公堂,面前这样的处境,你内心怎么想?

  段:肯定是不愿意看到的。但事到如今,没有办法,必须面对。如果不是因为考虑家人,我不会理睬这事,因为我问心无愧,我没有犯法。

  如果不是考虑家里父母的感受,我并不在乎这个。其实,对我来说名誉并没有失去什么。因为我清楚我自己的处事原则。

  当然,我也有过失。李富华当时让我还钱,我没有及时还给他,所以他肯定也难过。如果还了,可能就没有后来的事情。

  《新京报》:你打算怎么规划自己的未来?

  段:希望到外面发展。去北京、香港,甚至国外。我相信我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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