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重建第一步：直面灾难影像下创伤与勇敢

　　5月12日，灿烂午后，课堂中正播放着电影《早春二月》的片断。

　　《早春二月》改自左联五烈士之一柔石的小说《二月》，小说和电影都围绕着柔石对革命未来的想象与描述展开。学生们却笑靥如花，仿佛在看琼瑶阿姨的民国言情剧。

　　1933年春，鲁迅先生撰文缅怀的左联五烈士，柔石是他特意提及的一位年轻作家。那是看不到希望在何处的年代，鲁迅先生于是说，为了纪念，我们要选择忘却以积聚力量。

　　但有些灾难和哀痛是难以选择被遗忘的，也许现代中国都难以忘记5月12日这一地震突发的午后，遥远的川麓冰冷地提醒着我们，这一时代的悲伤。我们是否可以以鲁迅先生的教诲安慰和明励自己：为了纪念，我们可否选择暂时忘却悲伤以积聚力量？

　　这也许是心灵的理想。但情何以堪？

　　2005年“卡特里娜”飓风席卷美国南部地区，沿海遭飓风袭击最严重城市的90%的地区已完全消失，而美国政府的救助计划尾大不掉。2007年密歇根大学社会学系的玛格丽特女士以“公民社会的消失与沉沦”为题来讽刺美国政府灾难紧急援助的不力和阶级意识作祟下民众“渺小”生命的被忽略。她在纽约大学作演讲的时候，虽然被批评意见围攻，但这位身材弱小的女子很是激情慷慨，她最后提及被《时代周刊》引作年度回顾的一组系列照片，其中谈及“卡特里娜”飓风受灾的民众很多都遭受心理困扰，更多人是刻意地选择忘记当时的灾难场景，而这种可以遗忘的背后却出现了家庭暴力、情绪两极化的不健康心态。

　　玛格丽特女士的声音低沉下去了，“卡特里娜”和“9·11”的阴霾也有散去的一天，南亚海啸的影像会在我们记忆里逐渐退去，灾难在人类历史上总是蛮横而又冷酷地登场，而后以悲情人间的荒诞剧、正剧或悲剧落幕，落幕之后的人间荒芜和心灵的迷失却是我们人类必须认真面对的现实。

　　选择忘却灾难或记忆灾难都是灾后心理重建必须面对的难题，这是家园重建之外的另一个重要话题。中央电视台“抗震救灾，众志成城”24小时滚动直播时刻在提醒我们，今天的灾难影像将是明天的历史记忆。

　　夏季总是灾难片和幻想片的季节，也许是全球的电影人都深谙此类影片可以在酷暑烈日中消磨年轻人的旺盛精力，但今天，让电影的喧嚣先沉默下去吧，我们还是把时间交给这一场中国社会文化史上前所未有的电视直播吧，让我们的视线和心灵都与汶川地震灾难的亲历者和救护志愿共时进行，至少，在新闻直播的现场时空里，我们也可以选择不做娱乐的看客，我们可以尽一名观众绵薄的关注之力。这也许是收看电视与观看电影最本质的区别。

　　深夜1点的时候，中央台的直播还在进行中。正播到一位武警母亲在丧失亲人之后压抑着悲伤回应记者的提问，身边的朋友流着眼泪：“不应该再让她接受采访了，她应该立刻接受心理干预，让她哭出来吧，至少让她说出来吧！”

　　鲁迅先生说，忘却是需要勇气的，可是哭，却更需要勇气！

　　这位朋友是幻想电影的影迷，她也参与了一些青少年的心理咨询工作。她与我一起参加过玛格丽特女士“卡特里娜”的研讨，而她心中最疼痛和不切实际的狂想是：如果真的如幻想电影一般，有超人来拯救世界的灾难有多好。

　　她明知是不可能的，却私下里窃窃地幻想：电影教我们从最真切的悲痛中抽出来，以一种艺术美学的眼光去看待生命的脆弱与不可能；它教我们哭和幻想；而直面受灾现场的电视直播却需要我们全情投入，理解残酷与真情的现实意义！

　　今天，我们暂时让电影的喧嚣先沉默下去吧！直面灾难影像下创伤与勇敢，是心理重建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