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首席记者 张裕

　　已传承1000多年的中国皮影，终于有了大学生传人刻下的“史上第一刀”。

　　这些天，上海戏剧学院戏曲学院举办了一个名为“中国大学生皮影雕刻第一刀”的展览，24名木偶造型与表演班的大三学生，拿来了他们的皮影雕刻作品，“金陵十二钗嬉戏图”、“宝黛观花图”、“八戒娶妻图”、“白娘子借伞图”……黛玉的孤傲，熙凤的泼辣，宝钗的娴雅，八戒的痴憨，都蛮像回事。让人称奇的是，这些作品是大学生们才学了1个多月的成果。

　　皮影雕刻师、龙江皮影传人于九文说：“我这辈子也带过几十个徒弟了，可不是残疾人士就是找不到工作的，不得已才来我这里‘讨口饭吃’。他们一般得跟我两三年，才能完全掌握皮影雕刻的技巧。”而这次的大学生徒弟大不一样，文化底子好，又有之前两年学习制作木偶的基础，还学过素描、油画、造型、戏曲服装等等，于九文教来简直是“一点即通”，不禁喜出望外。

　　上戏戏曲学院院长郭宇告诉记者：“我们这个木偶皮影人才培养基地‘开张’已4年，为漳州的布袋木偶、泉州的提线木偶、上海的杖头木偶等等培养了一批大学生传人，如今皮影雕刻也有接班的大学生了。”

　　未刻皮影先剪纸

　　皮影雕刻，难。单说工序，便有选皮、制皮、画稿、过稿、镂刻、敷彩、发汗熨平、钉缀等8大道；一件普通皮影，得手工雕刻3000多刀。听说要学这个，那些抡着大刀学了两年木偶制作的大学生，对换小刀刻皮影不免有些发怵。

　　在哈尔滨师范大学做了多年客座教授的于九文，知道如何让学生们卸下包袱、“吊”起兴趣。第一堂课，他出人意料地先教大家玩剪纸。于九文解释，这可不是不务正业：“制作皮影，最早用的并非驴皮，而是油纸。剪纸与皮影雕刻异曲同工，都是在材料上镂空和做出造型。”只一堂课，所有24名大学生都当堂剪出了各种漂亮的窗花；而兴趣一上来，立即就有人嫌老师教的民间窗花“老土”，一周后，他们将眼下流行的动漫《海贼王》做成了剪纸。这让67岁的于九文大为惊喜。

　　他立即“加压”，让学生们将8-16张纸叠在一起，用刀雕刻。雕刻用的蜡板和刻刀，于九文都提前预备好了。蜡板如翻开的书本大小，中间掏空，填上了黄蜡和纤维；这样既有一定的硬度来“压服”驴皮，又不会让刻刀的刀锋受损。大学生戴雅文告诉记者：“把8-16张纸叠起来刻是有道理的，如此，行刀的感觉与后来刻驴皮近似。”所谓“行刀感觉”，就是刻刀在一定阻力下“运行”的感觉。

　　这次的大学生皮影雕刻展上，也有刻纸作品。学生高森送展了一个半人高的“花木兰”。雕刻时，他将8张纸叠在一起；刻成后，给其中一张均匀铺上蜡粉，再用熨斗压烫，使蜡粉化开覆盖在纸面上——经过这一道“铺蜡”工序，普通的红纸顿时有了质感，远看，跟用驴皮雕刻的作品颇有几分相像。

　　各地皮影雕刻的方法，各有不同。陕西皮影雕刻，讲究“皮动刀不动”；于九文传承的是唐山皮影雕刻法，讲究“刀动皮不动”，雕刻者持刀如持毛笔，行刀时要“中锋用刀”，与中国书法用笔类似。

　　驴皮也有“驴脾气”

　　要上手刻驴皮了。以前，制作皮影的第一步是杀驴，然后选皮、制皮，制作出合乎要求的雕刻材料；现在这个过程有人代劳，你可以方便地从市场上买到成品驴皮。只是，这玩意儿腥臭得很。那天于九文将一捆驴皮带来教室，上楼时让一电梯人都紧捂口鼻，叫他好不难堪。

　　这捆驴皮放在教室角落里，腥臭难闻，却让大学生们急不可耐——不过且慢，这制作皮影的驴皮，人称“贱皮子”，上手雕刻前，你得想尽办法把它“搞定”，否则它总“犯贱”，不是这里翘起，就是那里起皱。还不止这些，于九文说，驴皮不能太干，一干就脆，用刀刻时容易开裂，太潮也不行，四周会卷曲；驴皮的最佳状态，是“外干里潮”。以上海的天气，驴皮暴露在空气中一段时间后就容易过潮，你得把它压在书里，用纸页吸掉驴皮外头一层的湿，大概一两个小时，可以达到“外干里潮”的效果。这样的驴皮，行刀很顺，横切面还发亮。

　　驴皮雕刻必须一气呵成，不然，等它的干湿度、软硬度有所改变，“贱脾气”又会发作。为此，课堂上没刻完的作品，学生们都紧赶慢赶带回宿舍继续刻。高卉怡说，这驴气味一进了宿舍，再怎么喷空气清新剂都无济于事，连着一礼拜，房间里总弥漫着一股腥臭。

　　好在，雕刻完成后的工序能制服腥臭：先用透明颜料上色，再刷一层清漆——清漆可以固定颜色，可以让驴皮更透明，更能把腥臭味“密封”。最后，将分别雕刻好的驴皮部件“钉缀”起来，就能拿去演出了。

　　大学生们都表示“不怕臭”。高森说：“最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已将中国皮影戏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我们从事的专业得到了全世界的认可！所以，再怎么吃苦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