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期智正在给姚班的本科生上课。

　　楼天城被粉丝封为“楼教主”。

　
　　一个唯一获得计算机领域内的诺贝尔奖——“图灵奖”的美籍华人、中科院外籍院士姚期智在清华大学(微博)苦心打造的精英教育——姚班,能否摆脱目前大学本科教育的浮躁之气?
　　他的学生不少已经得到了到微软、Facebook的工作机会。但姚期智说,这个实验班是否真正成功,还要再等五年。
　　近日,一个消息在网上传开,清华大学交叉信息学院博士生楼天城收到了Facebook的Offer(工作录用通知书)。
　　Facebook即将上市,身价估计将达千亿美元。
　　还有比这更好的就业机会吗?羡慕嫉妒恨。各种眼神揣测着这个即将进入职场的幸运儿,估算他的年薪会拿到多少。
　　但楼天城却对是否入职Facebook模棱两可。
　　他曾是清华大学姚班毕业生。随着楼天城与Facebook挂钩,他的这一“出身”被媒体挖了出来。对于像楼天城这样的姚班毕业生而言,入职Facebook并非最佳选择,他们的老师姚期智还为他们指了另一条路。
    去Facebook还是去斯坦福?
　　“大牛!”“传奇!”……提起清华大学交叉信息研究院博士生楼天城,许多计算机相关领域的人不吝溢美之词。1986年出生于山东济南的楼天城,从高二起,几乎每年都能在信息学、数学、编程类竞赛中,收获一等奖或金牌。
　　2006年,谷歌编程挑战赛第三名；2007年,ACM(美国计算机协会)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全球总决赛第二名；2008年,谷歌编程挑战赛第一名；2009年,谷歌全球编程挑战大赛冠军……
　　他是计算机世界里赫赫有名的“楼教主”,但在现实社会中一直默默无闻,直到今年3月,他拿到Facebook的Offer的消息蹦出来,楼天城一夜爆红。　
　　4月23日下午,临近毕业的楼天城,仍在实验室里忙碌。3月初他接受媒体采访时穿的蓝黑色格子衫,仍穿在身上。
　　考虑到记者可能会拍照,他主动挑选光线较好的位置。看到放着记者相机包的桌板与支架的中心发生偏移,他那个著名的计算机脑袋注视了几秒钟,忍不住进行了调整,“我怕桌板可能会掉下去”。
　　“去年3月,Facebook办全球骇客大赛,我参加了,拿了第三名。之后又参加了面试,并拿到了Offer。”楼天城说,由于当时未毕业,错过了进入Facebook的机会。
　　今年3月,Facebook再次举行骇客大赛,楼天城第二次参加,并再次参加面试。这次,Facebook又一次给他发来Offer。
　　“去不去Facebook,我还没有最终决定。”楼天城手中握着的,还有一份谷歌美国总部的Offer。
　　据业内人士称,Facebook的报酬方面大约是国内知名IT公司的10倍,现金股票加起来年薪可高达20万美元,享受和谷歌员工同等福利,可以办赴美工作签证甚至获得美国绿卡,本人和亲属每年可获数次探亲往返机票。
　　让楼天城犹豫不决的,并非待遇,而是公司本身。除Facebook和Google之外,楼天城与美国苹果公司和Twitter也有接触。“如果申请的话,也能拿到Offer,但拿到了我也不会去。”楼天城说,目前只有前两家公司跟他研究的方向相合。
　　楼天城博士阶段研究的是社交网络,从这一点来看,Facebook似乎更吸引他,然而谷歌去年推出网络社交平台“Google+”之后,目前用户已经超过9000万人。
　　与楼天城一样,清华大学姚班的2012年本科毕业生里,目前有三位拿到Facebook的Offer,胡伯涛是其中之一,但他也没有确定是否去Facebook工作,他还有个去斯坦福深造的机会。在他心里,更倾向于后者。
本科教育
是找到你热爱的东西
　　楼天城只是清华大学计算机科学实验班(本科)培养出来的“大牛”之一。这个俗称为“姚班”的实验班,是由世界著名计算机科学家、世界计算机科学领域最高奖项“图灵奖”获得者、中国科学院外籍院士姚期智先生创办的。
　　这种针对大学本科尖子生的小班化“精英教育”,近年在国内大学非常流行。创办于2011年的山东大学(微博)泰山学堂,被看作是响应教育部“基础学科拔尖学生培养试验计划”而设立的,不以学生就业为培养目的,不以培养官员、亿万富翁为目的,旨在培养“大学问家”、“大科学家”。
　　“20年后,你们当中,如果能够产生一位诺贝尔奖或菲尔茨奖获得者,泰山学堂的举办就是成功的。”山大校长徐显明在泰山学堂成立时这样说。
　　而姚期智的期望是,他一手打造的这个姚班,不是培养出一个普通的计算机程序员,而是到本科毕业时,这些学生能够和麻省理工学院、斯坦福大学等美国顶级计算机系的学生,站在同一个平台上竞争。
　　姚期智在斯坦福和普林斯顿大学担任过教授。2004年,他辞掉普林斯顿大学终身教职,卖掉在美国的房子,成为清华全职教授。
　　“姚期智就这样走了吗?”当时包括《纽约时报》也对此事做了报道。
　　回到中国第二年,姚期智创办姚班。被招入姚班的学生,几乎是国内最拔尖的人才。清华大学交叉信息研究院学生工作处的吕厦敏老师告诉记者,姚班每年就招30名学生,要么从清华大学新生中掐尖,要么从物理、数学或信息学竞赛中获奖的高中生中选拔。
　　“他们都像白纸一样。”负责姚班教务的张燕老师说。
　　这一点,也正是姚期智看重的——“中国学生很聪明,但创新能力弱”,必须扎到最深处,由根部解决问题。从本科开始,以最好的课程挑战学生的思维、激发他们的潜力。
　　“我发现清华北大的毕业生似乎缺乏独立思考能力。反倒是那些精力充沛,反传统的马云式人物,才懂得如何完成工作。”一位曾经的几家跨国公司中国区总经理说,这逼得企业得花几年时间给他们“洗脑”。
　　姚期智的办法,就是逼着学生不停地思考。
　　“虽然姚先生讲的课不是很难,但把问题的本质告诉了我们。”2011级姚班学生刘佳倩评价上姚期智的课,“感觉心旷神怡”、“他逼着我们要不停地提出问题,要不就跟不上他上课的节奏”。
　　对于这些十八九岁的学生而言,他们提的问题,要挑战一位曾经获得过图灵奖的教授,这本身就够刺激的了。
　　“他课后可能只会布置四道题,这四道题,可能我们会花十几个小时去解答,但到最后,答案可能只有一行。他就是通过这种方式,逼学生不停地思考。”大一学生刘启鹏说。
　　姚期智曾对学生强调:“本科教育的目标是找到你热爱的东西,动力应该来自你感到有激情的领域。如果你的强项是回答问题,但却没有任何乐趣,我认为那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谁更幸福?
　　即将从姚班毕业的刘宇决定留在交叉信息研究院继续读博士。
　　刘宇从高中开始参加各种数学、物理竞赛,到后来决定专攻数学,再到进入姚班,一直朝着学术研究的方向前进。他一直坚信,“我的研究可能现在没有用,但不等于未来也没有用。”
　　刘宇的同班同学汪野刚入学时“想去工业界,做创业”。在姚班学了四年,他遇到量子信息学这门学科。
　　这门学科偏重于物理学,从高中就喜欢物理的汪野,忽然找到了一个想继续研究的突破口,他改变了去创业的想法,进入交叉信息研究院的量子中心继续学习。
　　汪野说,他们班有一位计算机学得很好,金融数学也很厉害的同学,毕业后去了华尔街,后来被他们称为“清华第一交易员”。这位同学曾告诉汪野,他其实很佩服姚班的教育,这个班的学生都有实力去做金融,但最后只有他一人进了华尔街,“能沉下心来做学问,不简单。”
　　顾钊铨是2012届姚班辅导员。他从姚班本科毕业后,留在交叉信息研究院继续读网络科学方面的博士。顾钊铨告诉记者,虽然每个月只有2000—3000元补贴,但解决个人温饱没问题。凭着对这一专业的兴趣,他并没有考虑社会上的高薪职业。
　　“我们本科毕业去工作的同学,月薪能拿到1.5万元左右,而做研究的回报就会少一些。”汪野说。
　　这样的比较在清华不止一例,最著名的是李稻葵和胡祖六。这两位“清华著名校友”不光同岁,又同为哈佛经济学博士。李稻葵最后选择回国,到清华大学经管学院任教,如今是国内最炙手可热的经济学家之一。胡祖六从哈佛大学博士毕业后,到高盛当高管,后又投身私募。如今,胡祖六的年薪是李稻葵的100倍。
　　“他们俩谁压力更大?谁更幸福?”曾有人拿这个问题问央视名主持芮成钢。
　　“你得自己问他们。”芮成钢说。
要评价姚班,再等5年
　　从清华大学交叉信息研究院的网页上了解到,自姚班创办以来,共有四届学生107人从姚班毕业。其中,18人留在姚班所在的清华大学交叉信息研究院读博士；23人去到清华计算机系继续深造；60人赴美国、法国等地的大学深造。只有7人走出学术研究领域,到微软亚洲研究院、IBM、网易等公司工作。
　　这也一直是姚期智希望的,经他之手培养出来的学生,会成为杰出的学者,而非工程师。
　　然而,家庭、社会环境对学生的影响不可忽视。“姚班不是伊甸园。现在社会上很浮躁,怎么让我们的学生不受到那么大的感染,让他们能够好好潜心学习,整个学校、社会都需要反思。”姚期智说。
　　其实,就连姚班自己的宣传材料也不能免俗。“姚班毕业生中60人赴美国、新加坡、香港和法国等地深造；7人赴微软亚洲研究院、IBM、网易等著名计算机企业工作……”在清华姚班的主页上,这条信息,正与当今社会以计算回报来规划投入的价值观相契合。
　　“姚班毕业生出路肯定不会差”,一名学生告诉记者,当初报考姚班时,他们就探得一清二楚,姚班的优秀毕业生能拿到姚期智的亲笔推荐信,这封至关重要的推荐信,可以成为他们通向麻省理工、斯坦福、伊利诺伊等名校的“敲门砖”。
　　“他们要真正在各方面,都能够真正地做一个学者。”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姚期智连用两个“真正”,来表达他对学生的期望。
　　“这个班到底能做到什么样子,我想如果再过5年,你再来采访我,我会告诉你答案。”上课铃响起,姚期智再次回到课堂上。（记者：刘德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