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 那些带不走的东西和永远挖不完的故事(2)

大学毕业 那些带不走的东西和永远挖不完的故事(2)
2019年07月05日 07:50 中国青年报

合资买的电脑,留给谁

塔庚

  今天想来,共同物品的使用会增加彼此的亲密感吧,在交接班中,在时间出让、时间借用这些例外时刻,让我们磨合更多,联结也更紧密。

  关于毕业带不走的,80后阿姨00后小姑娘聊起来,可以跨越时间的长河,嗅到一样的气息。只是,00后不再有什么共同财产,而80后会合资买一部台式机电脑。如此大件,毕业带不走,处理起来也是一桩麻烦事。

  2002年6月,我们女生宿舍对面的男生寝室,在毕业前一晚,把带不走的东西扔到宿舍楼下,次日清晨,楼下一片狼藉。

  女生总要精打细算。电脑是花钱买来的,从师兄师姐那里,当然可以再卖给师弟师妹,大学里的小世界,资源就是如此天然地循环着。

  不过多年后聊起来,我的室友能准确说出她的排班日是周二,这天轮到她使用电脑。画面打回1999年,排班表就贴在墙上。我们每个人手里拿着几张3.5英寸A盘,1.44M。今天百度词条上,A盘明确写着:已淘汰。当年却是我们每天背在书包里的学业必需。

  因为要写论文,总要去院里的计算机房、图书馆。我们4个女生密谋了一下,共同出资,每人获得一日使用权——我一直记得是8个人共同出资,寝室里的 “最强大脑”却言之凿凿说出资的只有4个,2800元。有人立刻附和:没错,我出了700元。就在5分钟前,她还说电脑是700元买的,每个人都有参与。记忆就是这么碎片,拼凑起来才是真相,自己记忆里的永远不是真的,但如果没有复核,你选择相信自己。好吧,我相信“最强大脑”,她总是把我朋友的电话号码都说得那么准确,她的口径当然最令人信服。

  现实就是这样吧。一起玩耍的几个孩子,有人吃了糖果有人没有吃,我不知道当年为何有这样的局面。但它确确实实发生了。今天想来,共同物品的使用会增加彼此的亲密感吧,在交接班中,在时间出让、时间借用这些例外时刻,让我们磨合更多,联结也更紧密。

  00后小朋友说,她们宿舍6个人,每个人都在说孤独,但谁也不理谁。1990年代不存在这样的可能。我们就像连体婴儿一样,一起上课,一起看剧,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宿舍一部固定电话能让8个人所有的秘密大白于天下,你还能在电脑里藏什么?

  盛况空前的景象是,大家搬着小板凳挤在电脑前看《流星花园》,又叫又闹,看欢快了就抱在一起,言承旭周渝民就是当年的小鲜肉,粉丝会因为他们当场互掐,吵得不可开交。几分钟后,就又手挽着手一起去吃饭了。

  电脑还有一个重任,制造男女生约会。电脑坏了,男生们闻风而动,没有什么比这个理由更能响当当地进入女生宿舍了。据说当年几乎全系的男生都盼望系花的电脑坏了,这话一点儿也不夸张。

  电脑的角色就是这么神奇,它不是一个人的私有物品,不是你的专属伙伴,它就像酶一样,具有高度的催化性能,把校园里的关系搅得风生水起。

  毕业了,要永远离开这个城市,带不走的有很多,校园里到处都是兜售二手货的跳蚤市场。随便逛一逛,也能收获不少。

  吆喝卖打口带、打口碟的师兄还有点帅,一起聊聊音乐,故事开场了,俗称“黄昏恋”。

  考研的书籍、笔记摆上摊,居然有外地专程赶来的小师弟非要按原价买走,也是对考研这件事的极大膜拜。

  二手自行车、二手电脑、二手电风扇、二手音箱……这些毕业带不走的,进入流通环节,都成了抢手货。

  故事遍地。

  所以,你问我大学究竟存了多少故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似乎永远也挖不完。

最珍贵的不动产是空调

白简简

  我们来自大江南北四个省,对于粽子吃甜吃咸、豆浆吃甜吃咸等,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然而,空调是大家的,朝夕相处四年,我们学会了求同存异,比如,空调温度可以商量,但开是一定要开的。

  在比我高四届的师兄师姐的心中,宿舍通热水和装空调,并称为大学时代两大奢望,直到毕业都没能盼到,遗憾指数不亚于没谈恋爱。而我这一届从进校的那一天,就得知了宿舍允许装空调的特大喜讯。

  宿舍已经改进了电路,能承受空调的电器功率,空调还需要自己解决。“允许”和“拥有”,是有本质区别的,就像大学允许你谈恋爱,那你也得谈得成不是。所以,4个来自天南海北的姑娘,一进宿舍,行李还未收拾妥当,就召开了第一次宿舍全体会议:怎么装空调。

  市场初开,供不应求,学校出现了一种租空调业务,按年计费。这对仅有一年就要毕业的大四学生来说比较合适,但对我们这样要用4年的刚需来说呢?我抽出一张草稿纸,熟练地摆了个竖式,很快计算出,4年的租赁费用比买一台新空调还贵。

  更何况,大四毕业我们还能把它卖掉。

  于是,空调成了全宿舍合资买的第一个大件,买的时候就想好了它4年后的命运。多么理性而精明。

  从此,每年到了夏天,空调就兢兢业业地在黑夜中发挥着作用,我们都深深觉得,这是大学时代最对的一笔投资。从此,学校的民间版招生广告中多了一条,我们有空调哦。仅凭这一条,就能秒杀隔壁大学。

  作为宿舍最珍贵的不动产,我们对空调十分爱惜,专门设置了“室委书记”管理遥控器。我们也对空调的使用进行过专项讨论,达成了“宿舍共识”,对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关、晚上定几个小时、温度调几度等,都做了细化。毕竟,这关系到4个人的生活习惯。

  我们来自大江南北4个省,对于粽子吃甜吃咸、豆浆吃甜吃咸等,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然而,空调是大家的,朝夕相处四年,我们学会了求同存异,比如,空调温度可以商量,但开是一定要开的。

  大学4年快得让人猝不及防,转眼就到毕业季。宿舍两人出国,两人继续读研。很多东西带不走,留校读研的就瓜分了宿舍里的各种动产和不动产,唯有空调带不走。毕竟,研究生宿舍没通热水,也不能装空调。

  仓皇离校日,我们要给空调找下家。职业收空调的摸准了学生的心情,开价太低;家庭买二手空调一万个不放心,问这问那。还是学生最理解学生,最终卖给了附近体育大学的一个男生。

  他骑着自行车赶来,看了一眼还在墙上工作的空调,大概是被颇有说服力的室温感动,当即就决定要了。我们替他在宿舍楼下找到拆装工人和三轮车,三下两下,就目送空调离开宿舍、离开学校,开始新的使命。

  送走空调,我们各自收拾行李,行李轮子在有回声的楼道里此起彼伏地响起。我回头望了眼原本装空调的位置,空荡荡的白墙留下了一个空调轮廓的痕迹。逝去的大学,也这样存在于脑海里。

早晨的挂钩带着九月的微凉

李羽

  第二天,我特意早起,跑到那个窗口,想把挂钩取下来,但那时有一个姑娘已经端坐在了我的“黄金宝地”。她是不是也要预备新一轮考研?反正校园故事总是轮番上演。

  我曾在学校图书馆的外墙上,悄悄安了一个挂钩。

  它平淡无奇,价格低廉,白色塑料材质,和那栋它依附着的23层庞然大物比起来,如同一粒尘埃。

  如今我就要毕业离开,但它还一直留在那,一层廉价胶水就能让它和校园的缘分比我还长久。

  我的学校环境优美,气氛和谐。为全校学子提供稳定、优质的学习环境,图书馆不允许占座位,私人物品不得留在图书馆过夜……规定公平合理,我们每个人都严格遵守了4年。可是到考研最后几个月,我快被沉重的书包打败了。

  每天,我都要把砖头厚的书刊资料原封不动地背来背去,我想,要是在图书馆有个存取箱就好了。

  有一天,我偶然坐在图书馆窗边的一个座位,忽然发现窗外是一个矮平台。我灵机一动,可否在这儿临时存放我的书呢?如果晚上临走前把书本装进一个袋子,把它吊放于平台上,第二天再把袋子取回来拿出书……岂不是个完美计划?

  第二天,我又细化了一下。买了根长绳,把塑料袋穿好,关键还要买个承重较强的挂钩,我挑了个5公斤的。于是在一个9月的早晨,我打开了窗户,在图书馆的外墙上,一个不起眼但伸手就能摸到的位置,把挂钩牢牢地贴上。窗外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挂钩和袋子就此淹没在一片碧绿中。

  我曾从图书馆外远眺那个角落:很好,角度和建筑构造让这个挂钩消失了,我借用几次,几个月后把它取下就好。

  就这样,我和它达成了秘密契约和接头暗号。只有我知道挂钩在哪儿,也只有我知道这里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出现一个挂钩。我每天早上,都争取第一个来到图书馆,坐在同样的座位上,以防意外发生。我确实成了一个勤奋的人,总是泡在图书馆,承担着“逢考必过”的虚名儿。因为起得太早,下午总是坐在那儿犯困,但一次也不敢早退。有时候我想,我这么聪明,肯定能考上研究生。有时候又想,就凭我每天耗在图书馆的劲头,也肯定比别人多学了不少知识吧!

  的确,我复习顺利,挂钩每天尽职尽责地承载着我的书本,我们紧密配合。起初几天,早晨的挂钩带着9月的微凉,沐浴在梧桐叶透出的点点金光里。到后来,挂钩冷冷地刺手,我的塑料袋里总能捡出来几片梧桐叶。再往后,梧桐树只剩躯干,就快要遮不住挂钩了,所幸那个秋冬竟然没有下雨下雪。

  后来,我的考研也同样顺利地结束了。没有任何意外,就像我每天把挂钩上的绳子取下一样自然。不过,也许是我的智慧都奉献给了生活,一点也没留给学术:我最终没有考上研究生。

  此后好一段时间,我都没去图书馆。

  等我再去的时候,我也不愿意坐那个座位了,不想和挂钩打个照面。当然,在我上楼下楼、借书还书等生活缝隙里,这个挂钩还是会突然跳出来,让我失约般地惭愧和心慌一秒。

  但也只有短短一秒,而后生活归于平静。

  接下来准备找工作、毕业,日子忙忙叨叨过去。在打包行囊的那段时间,有一天我路过图书馆,突然想起有个小东西遗留在那里——袋子和绳子早已被我扔掉,而挂钩,还隐蔽在那个角落。第二天,我特意早起,跑到那个窗口,想把挂钩暴力取下来,但那时有一个姑娘已经端坐在了我的“黄金宝地”。她是不是也要预备新一轮考研?反正校园故事总是轮番上演。

  不知道以后当别人坐在那里,或图书馆清理外墙,它会不会被发现,引起别人的猜测和遐思:这里怎么有个挂钩?到那时,答案无人知晓,也不再重要。它只是成为我独家记忆里的一个结。

  滞留的也不仅是挂钩,还有它勾住的那段零碎日常。记忆被封印在了那些时间地点,而我已成为无法拥有或带走它们的旁观者。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19年07月05日 07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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