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天国--通往天堂的第五个台阶
http://www.sina.com.cn 2001/02/05 11:42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狼小京
--异性朋友
人是很均衡的。有了某种东西,就不会有另外一个东西。失去了某种东西,也就会得到另外一个东西。所以,我想上帝是很公平的。
我失去了关古真,失去了我自己,但是,我有了事业。我不再是无所事事的寄生虫了,这种感觉让我兴奋又恐惧。我离原本的自己越来越远,变成了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健康,快乐,开朗,蓬勃向上,而且善良。
自从关古真搬走之后,我竟然也在半年之内开始渐渐走红,流星花园门口挂上了我的大照片,很多人把我称为“垃圾箱里的清纯女孩”。我偶尔也能收到歌迷送来的花,他们对我说:“你真漂亮!我最欣赏你站在台上时,那种又困惑又天真的表情了!”
我感到滑稽。他们喜欢装出来的我,所以我就装给他们看。这种关系让我觉得很滑稽。
我好像给自己洗了大脑,抛弃一切以前的东西,彻底洗心革面。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为什么扔掉我自己?经过半年的思索,我想我找出了答案(或者说我早就已经知道这个答案,但我不想承认)。这种蒸蒸日上的生活让我感到越来越迷惘。我不明白,这个世界是怎么构成的?我在其中究竟算什么?歌迷眼中的我,我自己眼中的我,那个模糊的人眼中的我,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究竟现在的我是装出来的,还是以前的我是装出来的?
我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站在舞台上,霓虹灯扫在我的脸上,我的身体上。我眼中的世界缤纷美丽,在没限制的胡乱旋转,永不停下。
我看着台下的观众,他们也看着我。我想他们是喜欢我的,我想他们是需要我的。这样,我的人生是不是算有意义?
我觉得自己似乎生存在某种幻境中,一切都很不真实,好像一场梦。我好像在等待什么,等待梦醒的一瞬间,所看到的东西。
那究竟会是什么?
会是什么?
我开始唱歌了。唱我最喜欢的香港歌曲,慵懒的声音,颓废的歌词,迷惘的神情,一切都在诉说着这个秘密夜晚中包含着的无数秘密。
唱完了,我放下话筒从台上走了下来,走向一个男子。
他在看我,他在对我笑。他是认识我的。
我对他说:“我一直在等你,我爱你。”
“可是你那天晚上什么都没留下就走了。”他笑着,“你只告诉了我的名字。”
“我留下了东西,”我带着几分固执说:“我留下了我的感情,在你的床上。你爱我吗?”
他站了起来,笑着单膝跪下,滑稽而且矫情地吻了我的手。对我说:“做我的女朋友吧,请求你。”
我不知道这个男子是谁,真的不知道。
“我想是上帝把你给我的。”他说,“我很感谢上帝。我失去了一个冷血薄情的酷妹,但却得到了一个甜蜜的小疯子。我跟你的感情真奇怪。当初我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是个拉里邋遢的风尘女子,装出一副风情万种的样子来讨人欢心。当时我很讨厌你,而且是非常讨厌。但等你说你在‘追求华丽的死亡’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阿姬,我爱你。我比任何人都爱你。”
我说:“我也爱你,三子。”
我有了男朋友,而且他很宠我。我也很宠爱他。我不厌其烦地给他唱歌,直到他说不想再听了。我拼命给他一些漂亮但没什么用处的小东西,打火机啦,钱夹啦,通讯簿啦,等等。我拼命顺从他,拼命说我爱他,直到我喉咙发哑。
“你把我宠坏了!你把我宠坏了!”他总是这样笑着对我说,“你这个小疯子!你为什么爱我呢?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因为你是你,所以我爱你。”
我不知道我爱他什么。他很漂亮,很酷的那种漂亮。他的身材很好,他很聪明,他很温柔,但同样有坏男孩那种与生俱来的野性,这让他更加性感。我不明白,我究竟爱他什么。但我想我是爱他的。
跟他交往之后我才知道,他比我大两岁,大学二年级。出身于中等家庭,从小父母关系亲密,因此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将来必须要找一个女人,一个能像母亲那样宠他的男人。当他发现他永远找不到那种人的时候,他就让自己去扮演那个角色,自己宠自己。他平日不喜欢笑,如果真的生气了也会拍桌子发火。如果不生气也没有事情可做,他就和我喋喋不休。说各种各样的生活琐事,常常能从一件事情扯到毫不相干的东西上。
星期天的时候,我们会到公园里去玩。他喜欢吃那里卖的廉价雪糕。我们会在那里喂鸽子,看荷花。
“真浪漫,不是吗?”他把手里的面包屑扔向鸽群,“如果有音乐就更好了。”
我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随身听替他带上,放钢琴曲给他听。
“虽然不如音乐厅的音乐好听,但也只能勉强凑合一下了。我的王子殿下。”我说。
他又向我笑了,非常沉醉而且愉快的笑容。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高兴呢?
我感觉很痛苦。强烈的阳光让我发晕,我好像看到了通往另一个真实的道路,看到了另一个自我。我开始怀疑我所处在的环境究竟是什么?我的血液在阳光下凝固了,如果现在我切开手腕,从里面流出来的一定是黑红色的结晶体,很硬,但不会闪光。
我厌恶着一切,厌恶,厌恶。
“你在想什么?阿姬?”
他从后面抱住了我,让我坐在他的腿上。这样他的嘴唇就能碰到我的耳朵了。我说:“让我嫁给你吧,三子。”
“什么啊!”他讶然笑着扳转过我的身子,仔细看着我,“结婚?你还要两三年以后才能结婚呢!”
“那你等我好不好?等我够了年龄,可以嫁给你的时候。别娶别人,千万别娶别人。我爱你,离开你我没法活着。”
“也许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不会选择我了。”他靠近我,鼻尖顶着我的鼻尖,说:“但我仍然愿意等。因为我爱你,而且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好的女孩,我不能让你跑了。我爱你一天,就会等你一天。”
我吻了他。非常忘情的一吻。没有任何味道,没有任何颜色。也没有任何感情。仅仅是忘情的一吻而已——忘了感情的吻。
接吻应该是很美妙的,一种巧克力融化在舌尖的感觉,温暖而舒适,整个灵魂都要飘出躯壳。谁给我这个记忆的?关于我的一切都那么不清晰,唯一清楚的就是我很痛苦。
我不想活着。
我应该完蛋了。
我爱上唱歌了。这很古怪,因为以前我是很讨厌为了某种目的去唱歌的,但现在我正在这样做着。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我感觉到我的情感正在随着歌声走出我的身体,上升,上升,然后烟消云散。这在我忙碌乏味的生活中,是唯一理性而且带有思考性的事情。我积累过剩的情感只能通过这个释放出来,这是我跟神接触的唯一渠道。
我的生活渐渐步入“正常”的轨道。一切都在进行着一种微妙的改变,我变得让自己都感到陌生。面对镜子的时候,我不确定我看到的是我自己。我想,或许真正的我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存在在我身体里,存在在天的那一边。我不想找到我自己,因为那一定是一个陌生的人,一个我根本不了解的自己。我不想让一个陌生的人来主宰我的生命。那会让我觉得恐怖,好像重返一个童年时代的噩梦。
我搞不清楚生活是怎么一回事,它对我很残酷,一点都不温柔。我好像遗忘了某种能宽慰我的灵魂,给我带来幸福的东西(我确定我曾经拥有过这样一个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
三子知道我们乐队的事情之后非常高兴,他兴奋得在我的床上跳上跳下。他知道我不会心疼,我会原谅他一切大孩子似的举动。他反复说着:“我的小疯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我有预感,你会成为一代偶像的!你会让一大批的年轻孩子为你发疯的!我知道你要成名的,我知道的!”
“这种事情很难说的啦!你现在这样兴奋,万一我失败了,你会不会感觉很懊恼而且看不起我?”
他立刻安静了下来,走到我面前,非常认真地对我说:“不会。我会为你感到惋惜。你肯定不会是故意想失败的,那么失败对你来说的打击恐怕比对我来说要严重得多,我又怎么能再去伤害你呢?”
这时候我觉得三子真好。他眼中的信任、坚定和愉快看上去是那么的美好,因为他美好,所以我觉得我一定也会像他所想象的那样顺利成功。
“我是爱你的,阿姬。”他说,“我宁愿失去整个世界也不愿失去你。我宁愿用我的生命来换取你的幸福。所以你不可以离开我,真的不可以离开我。”
三子和我为了晚上的两人庆祝会而上街购物,我们花了所有积蓄的百分之七十五(我很穷,三子好像也没有钱),买了一大堆好吃的不好吃的食品,把肚子塞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一滴水为止。
那天晚上我记得三子一直在不停的笑,他的笑容在街灯下看来那么模糊,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了哭。他的笑声也在我耳中变成了哭声。他不停的哭,不停的哭,听上去那么遥远,好像一个发了霉的危险的梦。我想起了小猫说的,他的妈妈在挨打之后就会哭。
我认为这件事情根本不值得这么高兴。但是我很想高兴,而这件事情毫无疑问是最好的理由。
我的生活开始步入正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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