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a.com.cn
新浪首页|免费邮件|用户注册|网站地图

chinaquest
网上寻宝大行动
新浪寻宝大行动,
奖品多多,快来加入
文化教育

新浪首页 > 文化教育 > 文学专区 > 新浪文教 > 正文











精品库
  彼此(完)
  彼此(三)
  彼此(二)
  彼此(一)
  江郎才尽
  七种武器之枣花的手
  沙悟净回忆录(四)
  沙悟净回忆录(三)
  沙悟净回忆录(二)
  沙悟净回忆录(一)
  时间恐怖症
  牛布衣,八股文和学科规训
  失败的一代
  我忧伤的来自农村的兄弟
  童年的四季
  好色论
  恐龙无罪论
  为了铭记的告别
  旧诗一组
  人民剧场
  无题诗一首
  黑夜里仿佛有人在说
  风啊,风
  张三的幸福生活(下)
  张三的幸福生活(中)
>>更多
下载新浪即时信息软件
新浪点点通


彼此(三)

http://www.sina.com.cn 2001/02/06 14:38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火鸟87

  七、某一次相遇-成长

  有一天放学时Y说,所有的女生留下开会。所有男生离开以后,Y关上了教室的门。

  我们不知道Y要和我们说的是例假这个问题。Y说,女生都会有不方便的时候,大一点的可能已经来了。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没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和你们谈这个问题,就是希望你们在例假期间要注意卫生,不要太劳累,体育课和大扫除可以考虑请假,我会同意的。Y向我们解释了什么是例假。

  我那时还不知道什么是例假,我的母亲还没有向我讲授这一类知识。我是从一个年轻男老师那里获取最初的此类知识的。上大学以后,寝室的女孩们与一次聊到初潮这回事,有一多半的人为它而恐惧而哭泣过,我发现自己没有,它来到时我表现正常,我甚至没有给我母亲添任何麻烦,自己处理得很得体。我不知道这算不算Y对我人生的影响。我觉得自己是个生活态度脆弱,对一切变故都拙于应付的人,面对成长中第一件大事能表现那么自如真是个奇迹。

  Y是第一个让我感到我是个女孩的人。在此之前我的性别意识朦胧,我的生活内容和我的三个哥哥大同小异,我喜欢的游戏是拍三角板,飞画片和弹玻璃球,我唯一的玩具是一把长枪,我整天和一群男孩混在一起,常常打架,我扯烂他们的书包,抓烂他们的脸。Y让这一切慢慢发生变化。有时我也会想,一切变化和Y并没有什么关系,没有他告诉我例假是什么也会有别人告诉我,即使没有别人告诉我,我还是会接受它的来临,我会长高发育,我会自自然然的退出打架的队伍,开始关心女孩应该关心的一切漂亮东西。一切不过顺理成章,并非Y引领了一切。

  但是后来我对Y的各种版本的描述中,他都是以指挥的身份出现的。我叙述时可能都不由自主或无意的纂改了部分事件真相,Y作为指挥的身份却从未改变。"指挥"这个词是我的第一个男朋友A送给Y的。他说,他一听到我叙述Y,他的脑海里就会出现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仪态优雅的指挥。我非常惊喜的盗用了A的这个词,认为它是我寻觅已久却终未得到的那个词,一个最准确体现了Y的地位的词。这种执着很奇怪,我自己也并不能解释,也许只能和第一次联系在一起,因为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巨变,因为他是第一个向我预告这个巨变的人。

  事实上并不只我一个人经历着变化,在Y开过这个只有女孩参加的会议之后,班上的男生和女生都发生了一些变化,大家不再那么随便,仿佛多了一点顾虑。同时,有几个男生和几个大女生好象又变得亲密了一些,似乎他们和我们这些小一点的不是一种人,不愿意和我们交往。慢慢开始有某某和某某要好的说法,还有了某某喜欢Y老师的说法。某某和某某要好的传闻频频交换着对象,而喜欢Y老师的女生似乎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

  在父母的问题暴露以前,我对这个世界反应迟钝。我缺乏观察力。缨子告诉我有女生喜欢Y让我感到吃惊,缨子还说她们还为Y打架她们把彼此的衣服头发扯得乱糟糟的,因为她们不想让对方那么漂亮的去Y的办公室问数学习题。虽然到后来我相信有女生喜欢Y,因为后来缨子在一个深夜告诉我她喜欢Y,但我至今对她们打架的事情将信将疑,她们从哪里学会了女人的本领?难道是天性?

  我在一篇日记里含含糊糊的提到了早恋,我没有说某某和某某好,也没有写缨子告诉我的那些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回日记时,我发现"早恋"两个字下面划了波浪线。Y有这个习惯,喜欢在我们的日记上作标记写批语。我翻到后面,果然Y又写了几句话:你的日记比较真实,越写越好。你怎么看待早恋?愿意和我谈谈吗?

  过了两天,Y就找我谈话了。他坐在颜色和窗外枯黄树叶一样的藤椅上,显得和那些树叶一样没有生气,他手里拿着一段废胶带。他让我坐在他对面,表扬了我,说我最近有进步,开始学着思考问题。我觉得有点诧异,不就是写了早恋吗?那三年,Y表扬我次数寥寥可数,不象我的语文老师我的英语老师我的历史老师,他们经常毫无原则的宠着我。

  Y问我,你怎么会想到早恋这件事呢?我说,随便想到的。Y就笑,说,你告诉我,我会替你保密。我很后悔,觉得自己惹了麻烦。我千万不能说,不能出卖别人。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但Y不相信。他说,你肯定知道班上哪些同学有这个倾向,做什么事都有理由的,是不是?你告诉我,我又不会在班上批评他们,我只是想从你这里了解一些情况,帮助那些心思没有放在学习上的同学。

  但我还是不想说。Y也不说话,把手里的胶带弄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我害怕他还要追问,决定撒谎。我告诉Y我真的不知道别人的事,我想到早恋,是因为我这段时间总喜欢和后排的罗布泊说话。我担心这就是早恋。我是信口开河,Y却好象相信了。他说,只要自己意识到早恋的危害就好,就可以避免它的发生。我可能因为撒谎而脸红了。Y说,这也是到了这个年龄很正常的心理,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不要有心理负担。

  Y说我可以走了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但他接着又问了我一个问题,同学中是不是还有传闻,他停顿了一下,显得有些迟疑地说,说有些女同学喜欢我。我突然又紧张了起来,假装无辜地摇头说不知道。他说,不知道就算了。

  后来我以为和Y已经可以算朋友时,有一次谈话时提到这一次谈话,Y说他知道我骗他,我根本不会撒谎,不像。我也承认了我骗他,告诉了他某某和某某那时在谈恋爱,但现在他们不谈了。不过我没有说我对罗布泊的暗恋是编造的,他也没有提起这件事。他说,其实我不说他也知道哪几个女生喜欢他。我马上想到了缨子。前两天她告诉我她喜欢Y,她长大以后想嫁给他,如果不能这样,她要么不嫁,要么嫁一个什么都像他的人。Y知道缨子也喜欢他吗?缨子说Y也喜欢她,我问她怎么知道,她说这是感觉,讲不清的。Y是否在爱的意义上喜欢过缨子一直到今天也不得而知,但Y对缨子很好是确实的,而且越到后来越好。缨子初中毕业没有考上学校,又不愿进工厂做女工,就复读。按道理,那一年,Y应该去带初一,但他坚持要带初三。第二年又是如此,因为缨子仍旧没有升上学。虽然有关Y的第一个流言四处弥漫时,缨子给我写信说Y骗了她,他并非如他所说,是为了她才教初三,但我相信,Y那样做,是为了她而不是为了别人。我只是忍不住揣度Y为什么对缨子好,是老师对可爱的女生的偏爱吗?在Y一次又一次从流言中湿淋淋的浮现之后,在我经历了许多个男人的甜言蜜语虚情假意之后,我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推测Y,所有的男人都象皇帝,他可以不爱女人,但他希望女人爱他,命令女人爱他,轻易就识破我的谎言的Y,一定知道缨子幼稚的爱情,他用他的"好"无声无息地命令控制着缨子,使她不能摆脱。我又想起了有关早恋的那次谈话,我努力回忆Y的姿态,表情和语气,一切都有了隐秘的快乐,散发着阴谋的气味。具体的东西都隐匿了,只有抽象的气味被凸现。

  八、对话

  我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成熟。那一夜的开始是我父亲和我母亲相互诅咒,以凌晨时分父亲发现母亲自杀结束。母亲自杀未遂。大哥和二哥都在外地上大学,没人告诉他们这件事,也没有人向我解释这件事为什么发生。母亲住进了医院,我开始学着做饭、洗衣、喂鸡、上菜地,到我母亲出院时,我已经能很顺利的做这些事情。但让母亲感到吃惊的不是这些。我变得不爱说话,有时一连几天和她与我父亲也说不上几句话,母亲问我是不是在学校把话都讲完了,我摇头。我在学校里的话也急速枯萎,不像从前,每天说的话和春天的花一样茂盛。我不喜欢和别人接近,他们都知道我母亲的事情。我每天踩着铃声进出教室,坐在那里我什么也听不进去,我持之以恒地想一个问题,就是这件事为什么会发生。我父母并不经常吵闹,虽然他们不像有的父母看起来过得幸福美满,但我认为这不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而是因为我们比较穷,过少的金钱使他们不能穿那些让人感觉生活幸福的衣服、鞋子,使我们不能吃肉,还有苹果、香蕉这些能让人感到生活幸福的东西。

  我在这种持之以恒中渐渐丧失了对其他事物的兴趣,世界在迅速缩小,白天三尺讲台成了我变幻世界的全部,那里有鬼魅在跳舞,他们的布景是一块缀满了各种符号的黑色帷幕,就和夜晚的天幕一样的压迫着我,让我感到困惑和难过。我对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一切都无能为力,从潜伏到萌芽到爆发,我都是无知者。我在这个残酷的思考结果之前崩溃了,无知无能,我最亲爱的父母已经用他们的方法宣判了我的宿命。

  第一个怀疑我生病的是Y,有一天我在回答问题时,反复说的一句话是"我无知无能"。下课以后Y找了我。Y发现我已经不能很正常地和他交谈,我沉溺在另一个世界里,困惑,痛苦。Y通知了我母亲,因为父亲又出差去外地了。我母亲在我的反常面前和我对他们的事情一样,反应强烈但行动迟钝,她不知道怎么办,她问Y为什么我会这样,Y说不知道。Y怎么会知道呢?我母亲自己找到了答案,她告诉Y一定是因为有一天夜里她对着月亮哭我才会变成这样。我母亲讲方言,Y根本没有听懂她的话,Y说,不要着急,慢慢会好的。

  最后是Y带我去了县城的医院,因为我母亲没有文化,她从来也没有一个人进过城,她是一个家庭妇女,她没法单独处理很多事情。我从医院回来以后慢慢变得正常了,这种正常是指不再有鬼魅的幻觉,但我再也不是从前的我了。

  Y就是从这个时候真正进入了我的生活,他开始关注我,包括一切具体的东西。今天我已经不可能描述这些具体究竟是些什么,一切具体的东西都不可能复制,因为一切具体的东西都镶嵌和渗入了指纹和泪痕,是独一无二的。我能记住的仅仅是对话这种形式,他不象以前只在有事情时才叫我去他的办公室,而是频繁的找我,找我的原因可能是他不经意间遇到我的一个眼神,或者是他看见我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发呆……所有的谈话都是在放学以后进行,学校渐渐安静,那是暮春了,Y办公室窗外的那棵杨树被风吹得哗啦拉的响,话题都是从"你今天怎么了?"开始,我怎么了?我好象和昨天和前天没有什么不同。我这样说,Y却并不太相信。但谈话不会就这样结束,Y会和我说一些他自己的事情,都是很久远的一些事,他从来不和我说现在时的事情。更多时候Y的判断是准确的,因为我已经从没心没肺无忧无虑变得彻底的无可救药地多愁善感,我常常没有明晰的原因就突然丧失对这个世界的一切好感,我对Y有了一定的信任之后,我和他谈的最多的一个话题就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像别人一样热爱生活。我说的是"我们",而不只是我。Y对我的说法感到惊奇,他问我,你怎么知道我和你一样属于不能热爱生活的人?

  我心里想的是,因为他的脸清寂落寞,他的语调缓慢平坦,他不激动,不争辩,他对现实的无动于衷,他和我一样热爱无声的黄昏和黑夜。过去很多年以后的今天,这些理由看起来多么荒唐无稽,一个人的脸、他的语调、他是不是热爱黄昏,这和他对生活的热不热爱没有多少关系,而在那时的语境里,Y因为我说的这些而向我开放,Y说,我给你讲一个沉沦的故事。

  我下放过。那个时代所有的光荣与梦想在我下放时已经破碎,我就是带着这样的心情走进广阔的农村的。每天就是劳动,挖坑,挑土,修水渠。你看,我很瘦,那时还要瘦,还没有现在高,要挑七、八十斤的土挑一天,很累,最重要的是看不到希望,不知道这种挑土的生活什么时候能结束。你不要笑我,有一个女生对我很好,她帮我挑土,我一天的任务完不成,她帮我。别人说她喜欢我,我想也是,不然她帮我挑土。我们慢慢就好了,她总是劝我要对将来有信心,说我将来会有出息,挑土不会是我一辈子的职业。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她,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不会和这个女孩过一辈子,我就是觉得她很温暖,和扁担撮箕还有黄泥巴不一样。

  后来有一天,我们上劳动课,从两里以外的一个建筑工地挑砖,给学校修三个水泥乒乓球台。Y在那一天成为大家的笑料,担子在他肩上成为一座山,把平时挺拔的他压得象一棵病病歪歪的松树,走起路来象醉汉。我想起了Y曾经和我提起过的那个女孩,Y此刻是否也想起了她呢?Y说,我的那一年多时间如果没有她,不可想象,他为什么只能用如此抽象的言语追忆对他如此重要的时光和时光中的人?是因为具体的东西已经死亡或者被淡忘了?如果具体的东西已经死亡或者被淡忘,回忆还是本质意义上的回忆吗?

  知道牛虻吗?

  Y再一次提到牛虻,后来他还不止一次的提到他。那时我还不知道牛虻是谁,Y为何屡次提起他。我一直到进大学才读到《牛虻》,我读《牛虻》的时候Y已经从我的生活中消失,我没有想起他,我的外国文学老师说,牛虻的故事是一个慷慨动人的俄国革命故事,牛虻是一个坚定的革命者。革命者和Y很遥远,没有什么关系,我无法想起Y。但读研究生的某一天我突然想起Y,我重读《牛虻》。我发现牛虻的故事不是一个革命的故事,牛虻也不是一个革命者,他的故事是一个沉沦的故事,他是一个沉沦者。Y正是在沉沦的意义上引用了牛虻。他和牛虻的共同点是他们的生命从某一刻开始出现了巨大的裂纹,不可弥补,即使弥补,也会留下伤痕,牛虻的裂痕是他的蒙太尼里神父制造的,Y的裂痕则是那个我应该认识的她制造的,而不是他自己说的虚荣和自私。但是她究竟怎样制造的我无法知道。

  人常常犯错误,错误的开始常常是误会。琼玛误打了牛虻一耳光,从此他们的生活就一错再错。我和她的相遇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误会,没有原因的误会,所以回城后她很快就结婚了,等我大学毕业回来,她已经有孩子了。我每天都能看见她,在马路上,在菜市场,她对我和对需要打招呼的任何人一样,不太热情,不太生分,在她的眼睛里我再也找不到我怀念的温暖。

  Y就是为了他所怀念的温暖而抛出了他一生的幸福?他是否因此而娶了另一个女工,期待怀念的温暖的重现?他是否在X的眼睛里找到了怀念的温暖才不顾一切走入流言?和Y对话的当时我不可能想到这些,我还是个孩子,当我意识到我自己的生活也因为误会一错再错时,我和Y已经不能对话,不能谈误会、错误、沉沦、爱情、遗憾……这些他的故事里包含的命题,还有牛虻。我们已经远离,已经陌生,已经没有耐心聆听。

  九、空白

  从暮春开始的对话断断续续的持续到了第二年的初夏,秋天和冬天都说了些什么没有记忆,很多时候好象无话可说,Y总是拿着一把剪刀剪废弃的胶片或者纸片,弄的一桌面的碎屑,让人心慌意乱。我只能看着他剪,看着看着,仿佛他剪的不是胶片或纸片,而是他本来想和我说的那些话又被他剪成了一个个词一个个字,最后都被剪成了一撇一捺一点一勾这些偏旁部首。有一天,我问Y,他剪胶片、纸片的时候在想些什么,Y开始说,什么也没想,后来他又说,有些话他想对一个人说,虽然我是个倾听者,但我太小。过早了解很多事情没有什么好处,而且,很多事情需要亲历。

  Y和我的最后一次单独谈话是模糊的,没有确定时间,可能是常常的那种寂静落寞的黄昏,也可能是随便的一次课间,地点可能是Y的办公室,也可能是在下晚自习回家的路上,话题是什么也没有丝毫印象,Y的神情姿态语调都被忘得一干二净,唯一记得起的是,我穿着一件新做的衬衣,白地蓝花,像一个乡下姑娘。

  这和我在小说里看到的最后一次多么不同,小说里的最后一次总是轰轰烈烈的欢乐或者悲伤,即使不是轰轰烈烈而是安安静静,那也是安安静静的刻骨铭心、撕心裂肺、温情脉脉,而我和Y的最后一次竟然是空白,是空白。

  我有遗憾的感觉,我知道,但并不是当时,当时我怎么会知道那就是最后一次呢?我是在很多年以后,经历了许多次不可预料的最后一次之后,感到了深深的遗憾。于是,我不断用文字虚拟最后一次。

  几年以后,他又一次和小暑在站台上告别时,小暑告诉他,她也许错了,告诉他她父母的故事,假如她什么都没有说,他或许会改变主意离婚的。他没有表情,用力地嚼着口香糖,神色倦怠。他解释说,“我的故事算完了,就是这样的结局,跟你没关系。我在这下车,就想看看你的大学,看看你过的好不好。这是最后一站。”他没说,他已经离婚。

  小暑长长的发在风中飘,昔日的黄毛丫头也有了几丝动人,只有那双眼睛没有变,依旧是那双没有长大的眼睛。很多年以前,他对这双眼睛讲了许多故事,不管小暑多么忧伤,这双眼睛就象乡下的天,洁净,明朗。

  小暑哭了。她过得好吗?从父母的故事中走出,看到他的故事,终于亲历自己的故事,所有的故事好象都是错误。他是否说过,错误是从误会开始的?就算人生是由一个又一个的误会串成,也会有例外,千万个例外,为什么我不能例外一次?

  火车离站的最后一刻,小暑的哭声突然尖锐,划破了车轮撞击铁轨的哐啷声。哭叫执拗地狂野地撕开了他的大衣他的皮肤他的肉身他的心。他忘了他是一个中年男人,他近于疯狂地对着渐远的小暑喊叫,“小暑,有一天你发现纯洁并不能挽留什么,你就长大了。”

  车轮碾碎了风声,也碾碎了他的话,小暑只听见一缕缕的风,还有无法确定的“chunjie”“zhangda”几个音节。是的,过了春节就满二十,二十就是长大了。

  ……在北方的一个小城,春天到来的时候,一个外乡老师的死亡事件被小城的报纸登出来,配的照片是城南的一处建筑工地。据说,那个人从楼顶跳下来,脚手架的钢管按黄金分割的比例穿透了他的躯体。他象一面被风撕破的旗,无比优雅又无比尴尬地飘在复杂班驳的背景上。他的死因没有人知道,但人们都认为,寒假里操着南方口音来小城打听一个中年男人的女孩要找的人就是他,也许她知道点什么。

  ……小暑是在春节过后收到从北方一个小城寄来的包裹,他寄给她的二十岁生日礼物,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的洋娃娃。她想起她曾经对他说过,美丽的洋娃娃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初和最后的梦想,她还想起他结婚时,他们送给他的那一个洋娃娃,那是幸福的象征。

  记忆在一次次虚拟之中变形,被莫名的情绪扯成千丝万缕又重新堆砌,但是有些东西改变不了。最后一次就是,无论我从别的小说里偷窃怎样曲折的情节,填加多少感情颜料,最后一次变得多么庞大壮观,它还是空空洞洞,苍白,萎靡,和我经历的每一次真实的最后一次一样。Y和我共同经历的最后一次预示了我认知和经验世界里所有的最后一次都将是无色无味的,虽然我努力在现实和虚拟双重世界里让它们变得灿烂如月夜。

  欢迎访问新浪文化文学专区,赏读更多精彩文章


[上页]    [下页]

文学艺术、留学移民、求职应聘、英语学习,尽在新浪网文化教育频道

相关论坛】 【发表评论】 【关闭窗口


 新浪推荐:定制您关心的新闻,请来我的新浪
印度“1-26”大地震
火车票信息,二手交易市场
Club缘花城仙子大选,汇聚热门美女
参加“情人节”问卷调查 得世纪名表
聊天得大奖-MP3商务通DVD手机钻戒
聊友速配找共同语言
新浪网有奖用户注册活动 手机天天送
全新两性健康频道给您最贴心的帮助


新闻查询帮助及往日新闻

网站简介 | 用户注册 | 广告服务 | 招聘信息 | 中文阅读 | Richwin | 联系方式 | 帮助信息 | 网站律师

Copyright © 2000 SINA.com, Stone Rich Sight.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四通利方 新浪网

本网站由北京信息港提供网络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