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拿着一本《第一次亲密接触》。据说它原是网上最火的小说，现在却变成了纸印的书籍，挺精致的。“网”而优则“纸”，网络文学向传统文学的地盘大举扩张了。

　　慕名而看。其“名”，也有些不虚之处。比如，叙述比较流畅。人物心理刻划生动有趣，有现代青年的幽默和智慧。结构有一种诗性，起承转合，像一首绝句。要再说，就难点儿。实在说，从文学角度看，很难说它是一部多么好的作品。

　　然而，要回答的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它？我以为，《第一次亲密接触》作为“小说”和作为“现象”是两个文本，后一个文本也许比前一个文本更为重要———大批网虫和非网虫那么喜欢《第一次亲密接触》，这一现象本身就是一个极有意思的文本。它是一个文学现象，也是一个社会现象。

　　网络真是一个极大的发明。除了资讯等其他作用之外，网络的最大功能之一是让人的真实“存在”或曰心灵的真实有一个显现渠道。人生活在世上总是免不了伪装的。但将真实的自我埋在心底会憋得难受。人，说出心灵的真实，是一种畅快！但人又必须考虑现实的生存。在网络出现之前，人要将所有的真话都说出来，难！有了网络，好了！人和人不必见面，很多真实的东西说起来就自然多了。我曾经到聊天室去过，那里说话的放肆和恣肆，明显不同于面对面的聊天儿！再看看网上贴的文章，你会明白，如今，要想知道人们心灵深处的真实，上网吧！

　　因而我想，作为网上小说，《第一次亲密接触》所叙述的人物追求，应是人们最真实的追求，读者对《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喜欢”也是最真实的喜欢。不信，看两则留言：“痞子蔡，你真是我的偶像！我爱死你哟！”“你的文章太酷了！被你感动到受不了的地步！看完第一次亲密接触……我跑去吹了一下午的海风！”

　　是什么文字能让人感动到如此地步？我带着这样的好奇读完作品。却发现，原来是一部纯情得一塌糊涂的爱情小说！故事并不复杂。台南某大学研究生痞子蔡在网上结识了姑娘“轻舞飞扬”，很快互为对方的幽默和智慧所吸引，相约见面。轻舞飞扬曾预先告诉痞子蔡，她“长得不可爱”。见面后，痞子蔡呆了，轻舞飞扬原来美得难以用语言形容！爱情很快推进。到双方一起看《泰坦尼克号》时，感情已经到了高潮。但第二天，痞子蔡却收到轻舞飞扬告别的E-mail，她已离开台南。好不容易在台北一家医院找到轻舞飞扬，没想到这却是他们最后的一面———轻舞飞扬得了绝症，不久便去世了。

　　仅此而已！当下文学中许多吸引人的要素这里都没有。比如床上戏。别说上床，主人公甚至不曾吻过。

　　我有些感动了———不是为小说所写的故事，而是为故事之外的人心！不少人曾认为，社会越来越实际了，人们在内心里追求的只是利益；人与人之间的实际交往越来越困难了，只能在不见面的网上交谈；男女之间，“爱情两个字好辛苦”也被唱了很多年了，情，早已被“欲”所取代。但这部网上小说却告诉我们，在人们最真实的内心深处，却为情留下了这么大的地盘！

　　与《廊桥遗梦》、《泰坦尼克号》的轰动相比，与其说《第一次亲密接触》的成功显示了艺术的魅力，不如说它揭示了网络时代人心的某种奥秘！

　　人心，真是一个很难测的东西！但人心，永远是人心！(程文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