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学生活政治--情人节散记
http://www.sina.com.cn 2001/02/19 14:26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韩晓萱
情人节的晚上7:00,我从剧院里逃了出来,说是逃,因为我在穿过大厅时很担心被迟到的同伴发现而多费口舌,至于为什么要逃,是因为在开演前的强烈光线下,我突然发现,自己是孤身一人处于许多手持玫瑰的人们中间。惭愧啊。
我招手上出租车,说出简洁的地名。面前的城市,一部分永远明亮,一部分永远暗淡。我的自处之地当在那暗淡中。
司机很突兀地说:“今天是情人节。”我唯唯,他更大声问:“知道吗?”我只能诉诸语言,说:“知道知道。”
知道知道。就在下楼出门的时候,还看到电梯口,一个秃顶男人,至少50岁,提着一只蓝布兜,而里面竟也斜插一枝带玻璃纸包装的玫瑰。在他那庸常窘迫的生活里,也有人在等待这枝玫瑰。
进了家门第一件事就是拨个电话,然后,那一瞬间,连自己都诧异地,一种颤抖的泪水涌上来。
再也没有比玫瑰更矫情的东西了!我想这样肯定。不过这个说也无趣。
家门对面就是一家大型花市,比花店更新鲜便宜地出售很多花。无数次走过它到紧邻的超市买菜,却从没有走进。一次无意误入,掀开门帘,许多的颜色和香味让我仓皇退出。也许哪一次,不用拎那么多菜的时候,去买点花,装饰我的家。然而,这个愿望已经耽搁成了一个秘密。
情人节的下午,很多人赶来买花,心甘情愿或并不心甘情愿地额外付出一些高价。望着那花市的门口,我在聊天室里敲下这样的话:“我其实并不在乎钱,我在乎的是你通过钱实现的表达……”然后我敲:“我还从来没在情人节收到过花呢。”
即使在情人节之外,所有的这种收到也稀少得可以仔细回忆。某个生日,湿淋淋一把包在报纸里的,第二天就枯萎了,而我为它们配的花瓶至今还在我身边的桌上。病房里的一束,第二天我就出院,留它们在床头。机场的一束,令我因想像被众人注视而倍感窘迫。
在我的青春年代,没有人买得起花,甚至几乎见不到花。我们偶尔摸黑到学校的花坛偷几朵,自怜自爱。那时的浪漫是在阴暗的小路上踟躇,或者是周末,在暗淡的灯光遮掩了周围的混乱肮脏的时候,一男一女并肩而立,沉默紧张地等待下一支舞曲响起。最张狂的行动是在充满剩饭气味的餐厅里,和另一个人分享一份粘稠汤汁中的排骨。
前几天,我搬出所有的相册,想再次扔掉一些旧照片。但最终没成功。看那个穿红色大衣白色旅游鞋的我,或者黑布鞋粉色毛衣的我,和我背后青葱的校园,我原谅了那个年代的仓皇与尴尬。
如今我已经多年不喜爱拍照了。不再年轻,我不再有勇气面对现实中的仓皇与尴尬。没有什么日子是值得特别纪念的,在这些日子中的我也如其他日子中一样,无所用心,而患得患失加倍。我衰败了吗?我值得珍惜吗?表达愿望是否仅仅意味着接下来的失望?我已失去可能的唯一的优点,我不再年轻天真,却又总是怒气冲冲,鲁莽乖张。唉,没有人会再指望我温柔可爱了。
情人节给我的第一个印象,是那一年,在北京左家庄的一栋临时建筑前。那里堆了许多鞋盒,立一块小黑板,上写:“情人节皮鞋大减价。”
我哈哈大笑,当然只是在心里。嗯,情人节,一个很有压力的节日。在这个节日里,你必须有人爱,有玫瑰,有约会,堆砌一些浪漫。否则,你是NOBODY。
在情人节的前夜我才学会了发手机短信息,第一条是:“ILOVEYOUFOREVER”。回复很快回来了:“AREYOUCRAZY?”我哈哈大笑。
呼机响了:“我在楼下某排某座,你在哪里?请回手机电话。”哦。幕间休息啦。可我已经失踪,不会回电话。
上网聊天,OICQ收到两颗心的图案:“情人节快乐!”我改成“情人节无聊!”发给所有在线的头像。有人问:“你收到什么礼物了?”我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其实,后来我收到了,它来得太晚,来不及炫耀了。我仔细观察着那手袋,嗯,铭牌很明显。香水的味道好像也好。袋里还有小票,我琢磨着要不要偷偷拿去那商场换成别的什么……嘿嘿,算了,不好意思。
我把手袋摆在床头。它说明还有人珍惜我,我不是NOBODY。
情人节、圣诞节、生日……都要很有压力地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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