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网友：蚕女

　　在那个聊天室里我算是常客，里面来来去去的分了许多家族，如蓝天白云家族，什么蓝天白云和沙漠、蓝天白云和轻风甚至蓝天白云和烧肉、蓝天白云和师鱼头、蓝天白云和师姐之类，最近几天又来了个河马家族，成天呼朋弟的也自成一派，那天蓝天白云家族没来，河马家族在那里鼓动我加入动物家族，一时起劲也跑过去注册页面。

　　但这个网站的注册用户实在太多，我第一个动物ID想的是无足鸟，深受目前流行的王家卫小资电影所害，果不其然被抢注了，从无足鸟想到三足乌，多三只脚去一点，居然也被抢注，想想也是，估计上午聊天室来的那个月光小兔子也是因为月兔被抢注才注的那个。再转转脑筋，既然已经到了上古神话也就不想出来了，想到了蚕女这个ID就随手换过原来的三足乌加数字，再一按发送居然通过。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凉了起来，再跑到聊天室刷新登录页面，用新ID登录，本来想用新ID在里面捣捣蛋搞搞个鬼，但当时实在是没那个兴致，看见河马之一开口说话立马就跟在后面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么和马有关的ID。

　　那边说：“一？是N呀。这ID和马有关？”

　　于是我开始在那个人声嘲杂的聊天室里，根据印象一句句地把那个故事写出来，一句句倒着刷在聊天室的墙上，在聊天室里迎来送往四处寒喧的墙上。

　　“从前有一个养蚕女。”

　　“她的父亲出征在外，久久未归。”

　　“她非常想念她父亲。”

　　“她家里养了一匹白马。”

　　“一日她对白马说。”

　　“如果你能把我的父亲带回来。。。”

　　那个熟知的故事迫不及待地要从我手下的键盘里敲出来，我一句句地刷着，却没在意到聊天室把接下来的那句话给吃掉了。

　　“白马长嘶一声破门而出。”

　　“真的找到了女孩的父亲并把他背了回来。”

　　聊天室里开始有人叫：

　　“啊，少了一句话耶。”

　　“最重要的一句话没有打哇。”

　　“女孩对白马说什么了？”

　　就有也熟知那个故事的朋友开口帮我：

　　“当然是女孩答应嫁给白马啦。”

　　我急急匆匆地将这句允诺重又刷在墙上。又接着往下刷。

　　“女孩非常开心。”

　　如果在网上其它场合，我一定会用哈皮或happy这个词，但是这个时候，我不能。

　　“但她忘了对白马许下的承诺。”

　　我还是认为那是一个承诺，而不是一句戏言。但是承诺能那么容易被忘记吗？是无意的呢，还是有意的？

　　“白马因此闷闷不乐，水食不进。”

　　“女孩的父亲因此非常奇怪，就问女孩原因。”

　　“女孩就把当时说的话告诉父亲。”

　　当时整个聊天室里都沉寂下来，连着四五句都是我刷上去的那个故事。

　　“父亲大怒，杀了白马。”

　　“把白马的皮剥下来钉在墙上。”

　　“这故事真恐怖。”

　　冷了的聊天室有人下了这么个结论。

　　然后有人接着他们刚才的话题往下聊，我的那个故事在众多的不断刷新出来的话中一句句地往下落着。

　　“一日，女孩从庭前经过。”

　　“马皮从墙上脱落下来。”

　　“紧紧地将女孩裹在中间，冲出门去。”

　　为了描述这一出可怖的场景，手落在键盘上之前我仔细地想了想。

　　“后来被人发现时。”

　　“女孩和白马已经长在一起，变成了蚕。”

　　故事到此落一段落。

　　一个在聊天室外面一直看着的朋友冲进来，开口就问：

　　“后来怎么样了？”

　　“那女孩和白马后来，怎么样了？”

　　我努力地回出一句：

　　“他们两个变成了蚕。”

　　又把现从google里查出的原文结尾打在屏幕上。

　　“。。。后经数曰，得于大树枝间，女及马皮尽化为蚕，而绩于树上。”

　　这是我记忆里最早的关于爱情的神话故事，相比之下，女娲伏羲之间的兄妹结合不外乎是为了繁衍后代，天底下可举出同样的例子太多了，无论是布依族苗族甚至圣经，周的先祖后谡的母亲甚至只是踩了巨人的脚印就生出了他，奔月的嫦娥也不过就是一个性饥渴的怨妇。我看的此类故事那么多，神仙鬼怪妖异陆离，而我关心的，也不外乎是自己的感受。

　　干宝《搜神记》卷十四云：

　　“旧说，太古之时，有大人远征，家无余人，唯有一女。牡马一匹，女亲养之。穷居幽处，思念其父，乃戏马曰：‘尔能为我迎得父还，吾将嫁汝。’马既承此言，乃绝*而去，径至父所。……(父)亟乘以归。为畜生有非常之情，故厚加刍养。马不肯食，每见女出入，辄喜怒奋击，如此非一。父怪之，密以问女，女具以告父，……

　　于是伏弩射杀之，暴皮于庭。父行，女与邻女于皮所戏，以足蹙之曰：‘汝是畜生，而欲取人为妇耶？招此屠剥，如何自苦？’言未及竟，马皮蹶然而起，卷女以行。……邻女走告其父。……后经数日，得于大树枝间，女及马皮尽化为蚕，而绩于树上。其茧纶理厚大，异于常蚕。邻妇取而养之，其收数倍。因名其树曰桑。桑者，丧也。由斯百姓种之，今世所养是也。”

　　我自己的记忆如上所述，而古书的记载中隐隐是另一回事，那里面的两个“戏”字隐隐刺痛自己的眼睛。

　　“乃戏马曰：‘尔能为我迎得父还，吾将嫁汝。’”

　　“女与邻女于皮所戏，以足蹙之曰：‘汝是畜生，而欲取人为妇耶？招此屠剥，如何自苦？’”

　　我仍然相信自己的记忆，或者不如说，相信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