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网友：apple9213

　　一女儿果果的哭声响起在走廊上，一下子把我的思绪拉回现实，慌忙从电脑前站起来，冲出门去。真不应该带她来加班，作为一个单身女人，独自带着孩子，在一个远离父母的城市生活，要多不容易就有多不容易。

　　果果已经被同一项目组的小程抱起来，擦破皮的小手正胡乱地抹着脸，鼻涕眼泪混成一片，小程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帮她擦脸，“果果是个坚强的姑娘，别哭。”我接过孩子，又心疼又不好意思。多少次了，我带着女儿来加班，小程都帮我照顾她，还时不时给孩子买吃的，一个大小伙子有这份耐心，我真让人感动。

　　“茹姐，太晚了，快回去吧。”

　　“这几套工具图表明天就要了，还差一点。”

　　“你走吧，我帮你做。”他宽宽的额头下面，那道亮亮的眼神催促着我回家。背着女儿走在秋天的夜晚，别样的荒凉感袭上心头，我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甚至在别人眼里，我还是个上进要强的人，在这种条件下，能带着几个人搞课题是和我同龄的女性不敢想象的事情。三年前，果果的爸爸出国，从此一去不返，我带着刚满一岁的孩子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咬着牙一滴眼泪都没掉。没敢把这消息告诉南方的父母亲，至今，他们一直以为自己的幺女过着幸福生活。淡淡的音乐声飘荡在我不足四十平方的家里，女儿已经沉沉地睡了，上了紫药水的小手搭在床边，两道长长的睫毛静静地投下影子。此时，属于我的家务生活才刚刚开始，大小衣服的洗涮、扫地擦灰。厕所里的灯发出暗淡的光，面板的螺丝松了，这道光亮变得摇摇欲坠。

　　深夜，我站在阳台上，推开窗，肖邦的《C小调夜曲》若隐若现，这是我少年时就喜欢的夜曲，十几年来，只有它忠实地陪伴我从南方到北方，从涉世不深的女孩到现在的单身母亲。点燃一根烟，具体什么时候学会吸烟的我也说不清楚，反正这淡蓝的烟雾能给我踏实感，能解除我心中莫名的恐惧。没人知道我经常在深夜吸烟，经常这样长久地站着。

　　二

　　试验工具在现场应用顺利，悬了近半个月的心终于落地，我纂着几百块钱想请大家吃顿饭，大家坚持把地点定在我家里，说一人献一道菜才有意思。我知道他们不想让我破费。

　　厨房里好热闹，一个刚成家的男同志正张牙舞抓地炒菜，说要给女同胞露一手，我和对面桌的平姐在客厅摆果盘。最高兴的是女儿果果，一路小跑地跟着小程在厕所修灯。

　　“小茹，不打算再成个家？”平姐试探地问道。

　　“离婚女人，带个孩子，很难找的，再说，找一个，对孩子不好我更难过。”

　　“有件事我给你提个醒，我看小程对你不错，他毕业四年了，小伙挺好的，给他介绍对象的人也不少，可他一直没处，前两天我问他想找什么样的，他一直不肯说，凭我的感觉，八成他是喜欢你。”

　　“不能乱说，我和他差三岁，一直把他当弟弟。”我的心一下子很乱，顺势拿一块切好的苹果塞进嘴里，用咀嚼掩盖瞬间的慌乱。

　　饭桌上，大家频频举杯说些祝福的话，他们祝我永远年轻漂亮，我借着一点酒劲祝小程早点成家，了却我们这帮大哥大姐的心病。他端着酒杯傻傻地笑，“程叔叔脸红了，他害羞了。”果果拍手叫着。音响里正放着一首老歌“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穿过你的心情的我的眼……”小程说，我喜欢这首歌，他很及时地给自己找个台阶。

　　窗帘在风中轻轻地摆动，“离他远点，不要犯错误，不要犯错误”这个念头伴着酒杯交错声直到曲终人散。

　　三

　　冬天的黄昏，有着其他季节难以企及的悲凉，如血的夕阳透过干枯的树枝笼罩小城，他站在马路上认认真真地和我说话。

　　“茹姐，我喜欢你。”这是他酝酿很久、我担心很久的话。

　　“我也很喜欢你这个小弟弟”这是我挣扎很久的话。

　　“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良久无语。终于他高高瘦瘦的身影走出我的视线，刹那间，心象断了线的风筝隐隐地痛。

　　这个冬天很冷，项目已进入验收阶段，每天象打仗似的忙乱，很多次看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总是慌忙地用其它话题差过去，我这种处境的女子是不能想象这份感情的。

　　那天傍晚我去幼儿园接果果，果果一下跳到我怀里，手里拿着一袋小食品告诉我这是程叔叔买的，还送她一盘儿歌带。

　　晚上，果果在范晓萱的“脖子扭扭，屁股扭扭”的歌声中睡着了，我对着深冬的夜空站着，冷风吹动黑发，拍打脖颈，有些痒。多年以前，长发飞舞的南方女孩渐行渐远，最终遥不可及。

　　小程走了，去了北京，这对我们来讲都是最好的结局。冬天很快过去了，草长莺飞的春天里，果果已经能帮我做些家务了，现在，我把洗好的窗帘搭上阳台，果果拿着抹布擦东擦西，“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穿过你的心情的我的眼……”

　　罗大佑沙哑的声音荡漾在我和女儿之间。

　　“妈妈，这是小程叔叔喜欢的歌。”

　　“哦。”

　　“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样”我用沾了水的手抚摩她的短发，她跳着脚用小手够我的头发，一时间抱成一团。

　　“妈妈，我们是不是很相爱？”

　　“当然”

　　“相爱的人是不是就这样？”

　　“不全是，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其实，爱是有条件的。世间万物都是有条件的。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轻轻搂住了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