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旧游
http://www.sina.com.cn 2001/03/14 13:11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美好明天669
神往炎亭久矣!
都说炎亭海美,沙滩尤甚,一到却大失所望,根本无法同渔寮媲美。渔寮去过,那沙滩、沙滩上挖蚧蜊的情景,至今仍深印记忆中。可炎亭沙滩就太小家子气,脏!海水不干净,任是浊黄浊黄的,少了令人心醉神迷的蓝。传说总是与现实有距离的!若非悲壮绝伦的“长河落日圆”诱惑着我,真怀疑自己神经了,在这时候,这么炎热的日头、咸腥的暑气中挟一身黄尘来炎亭。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我正热摄影,况且刚参加省摄影家协会首届高级摄影理论班学习回来,雄心勃勃的,去年去浙江文学院学习,还特意去浙医大、当年学习地拍照留念。时光迁徙,惭愧的是,几年过去,除了写几篇文章、拍几张照片,就只剩当年黪发上添的一两根白发,一事无成。
同伴陆续下海了,我是旱鸭子,加之相机在身,想猎些落日镜头,又怕咸咸海水咬坏了相机,自是不敢下去。只有高挽裤管,皮鞋袜子脱了同大家一样放礁石上,沙滩漫步。黄昏来临,海是玩童,嘻戏般向岸喷水,一溜水线徐徐顺向沙滩,礁石溅水花若雪。这时太阳步履异样匆忙,刚刚半空漫步,转眼却进黝黑若黛山的深处。听见海水一声叹息。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我大失所望。
潮一浪接一浪向沙滩涌来,退去,涌来……水漫过脚心、脚背,窜上大腿,裤管湿了。我只是懒洋洋给同伴拍留念照。有人惊叫。回首,同伴都乱了,争抓水上漂浮物。一只黑乎乎东西向我漂来,竟是自己的皮鞋,内中袜子早不见了,“另一只?”我叫了起来……
回“潮声”旅馆已是上灯时节。这是我第一次去炎亭,那时那里还末开发成旅游地,但每年夏季都会来不少游客,在四近,已很有名。就是服务设施还处于原始时期,办旅馆开餐厅的都是本地人,自然就普通话都听不懂不会讲,为了吃一顿晚饭,令我们大费周折。渔火点点。入夜,海却露出自己的另一面,意外的美、迷人。
浪,不倦地冲击沙滩,浪峰始如白眉一抹,兴冲冲乐呵呵破浓浓暮色挟清音来,渐粗渐大渐高如脱羁群马。群马奔腾,乍然惊空一嘶,不见了,却是一堵白带如玉倾珠横,缓缓逼来、逼近,沙被沫裹起,翻滚、嘻戏,沫便向四周扩散、扩展、扩大成夏夜的星空,闪烁不停,如一段抒情慢板,能将钢铁水泥重负中的生灵解救,令城市的呼吸渐渐变得舒畅,使日渐枯萎的心灵废墟,演绎成蓝天绿地碧水的花园。
没有星。今天是农历六月十六,该有月,十六更比十五圆的圆月。月在哪儿?唯见乌云在缓缓移动、迫逼、撕扯,尤如在尽力释放着紧张然却疲惫的神经。“哗哗”、“哗哗”亿万年的海呼唤,如呼唤隔山隔水、远别离的情人,那么尽情、揪心,那么使人消魂……悄悄然,天空被撕破了,有洞,在扩散、扩大,千呼万唤,月,终于从破处跳出脸,很圆。银瓶突破,清辉乍吐,海面猛然亮了。风吹散月光,一切皆晃晃荡荡,扑朔迷离,使无形咸腥的风都呈现美丽。夏夜变的宽阔无比,海空间便有了城市边缘的蛙鸣麦浪声和那密匝匝的辙印。这源自远古的大海年复一年向历史纵深流淌,无论天旱地冻,都无法也不能使它断流枯竭,时时给人以希望的憧憬,丰收的喜悦。人活世上,难免很累、很难,都会有着一段狭窄曲折的路径,艰难生存的跋涉,都会有着生命走到尽头的那一天。也终究会有一天,你只能是一个人,孤孤单单一个人,世上什么东西都带不走,什么东西都不是你的。可你得活着,得一步一步走过,打自哇哇坠地与母体分离的那一天起,别无选择。浪迹天涯是我们的宿命。处身闹市之中,多的将是烦闷、无聊、浮躁和压抑、不顺心,以及无意识间的伤害,莫名其妙。可今夜,在这素月分辉、籁声如吟、涛声若诉的海边,心清了,心平了,自然而然进入一种静心静息、宠辱皆忘、尘心尽脱的佳境,仿佛物化我我化物我物相融物我相忘,我是物的一部分物是我的整体。无所住而生其心。难得。
今夜,非常荣幸地与你邂逅,但我又将与你匆匆道别,离别后的我会与你隔山隔水,无法朝夕相处,肌肤相亲,但这浓浓的月夜情结将使我无法淡忘,即使在异地他乡也会日日夜夜将你眺望、将你思念。在陆的尽处、在任何海的边缘,在不变的自然与不断嬗变的历史之间,把他乡当作故乡。
这千古万迅的海轻轻在耳边絮语。人本是自然一部分,只是后来,人自己有了分别心、善恶心,才与自然生份了,更有甚者还与自然为敌。多贴近自然,便多一份宽容,多一份洒脱,多一份爱心,这世界便会更加美丽……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月渐行渐高,潮声宛如箫声。赤足走沙滩,让悠柔温润珍珠般细腻沙子携浪亲吻、抚摸脚心、脚踝,有儿时将娇嫩、弱小的双足放入母亲温暖且呵护的掌心之感。蓦回首,四近寂无一人,唯见黛山低低高高,海堤弯弯曲曲,不远处林木萧萧因着灯火而闪烁纷披,深沉幽暗的沙滩,千古不息的海水,一道百丈银线自天、自海平线而来,击石而溅,如雪如霰飞散,珠声如雷。一种孤绝、一种远古,傲立于永不老去的蓝天里,和永葆青春的碧水对话。观奇恨来晚,碧海青天夜夜心。呵!我拥有一个明月、一个大海、一个宇宙……
今夜,我最富有了,而且是意外的收获!
一个人,只要他能、愿意经常地多去贴近自然,就会有无尽的收获,一种提升,一种净化,一种生命的千姿百态。不是吗?!
好些年过去了,我的足迹也遍布全国,而炎亭早已是誉声遐尔,脍炙人口的旅游胜地,我仍无法将早年那朴素的、原始的、让人回味更令人难忘的月夜情结淡化,每当我重新光临炎亭,伫立沙滩,便不自觉会再一次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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