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局
http://www.sina.com.cn 2001/03/26 09:32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浪漫叛徒
黄教授的手突然间停了下来,两根细长的手指拈着棋子一动不动的悬在棋盘上,他整个人也凝住了。
我抬头看着他,感到他有些异常。
片刻之后,他的手落了下来,我的脸色立刻变了。
好棋,杀棋!
我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棋盘,不自觉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却忘了点着。
这手棋并不如何凌厉,却遥遥的封死了我所有的去路。良久,我吐了一口气。“看来,我没有选择了。”
黄教授笑了笑.:”有些时候,人本来就没有选择。”
“既然没有选择,干脆就不选择好了。”
我一边说一边下了一手棋。同时点着了烟。
“好!背水一战,大家都没有退路。”
我吸着烟,觉得有点奇怪,我和黄教授下了半年棋了,他很少这样拼命。他的棋很稳健,少有漏洞,也很谨慎。通常不愿意下这种双方都很难控制的棋。今天为什么会突然不宣而战?难道他真的这样有把握?
黄教授在我左下方的棋上面肩冲了一手,一般来说这样的交换是很损目的,但却对我被攻的孤棋有一定影响,看来他的确是孤注一掷了。
我应了一手,仔细的观察着他。
他看来很有信心的样子,脸上还挂着微笑。
他接下来的棋一气呵成非常流畅,每一手都让我不能不应,而且每一手都是必然的下法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圈套,又一次仔细的进行长考。应该说我的棋虽然不活,但他右边的棋有薄味,我大可以利用他棋形的缺陷冲出重围。
除非,他还有什么妙手是我没有看到的!
然而,我却始终找不到这着杀着。
忽然,黄教授说话了。
“中午了,吃过饭再下吧。”
“也好。”
吃饭的时候,黄教授谈笑风生,却始终不提到棋的事,我也只好陪他闲聊。
“黄教授,你的云子手感的确好,我家的棋子就差多了。”
“云子手感虽然还好,却有个缺点,就是轻了些,不如蓝田玉子,而且蓝田玉还有个好处,冬暖夏凉,尤其夏天用最舒服。”
“用玉做棋子不是有点易碎么?”
“是,所以我很少拿来用。”
“你有一副玉的棋子么?
“是收藏品,平时不拿出来的。”
“一会儿吃过饭能不能借给我看看?”
“可以。”
午饭吃的很饱,我满意的坐在桌旁吸着烟。
黄教授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捧了两只一模一样的蓝色瓷器,里面装着黑白两色棋子。
我接过来,抓起一把黑子果然感到清凉畅快。
“真好!”我赞道。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拿白棋,不想袖口刚好挂到瓷盆。顿时。瓷盆里的棋子倾洒出来掉了一地。
我慌忙去接,却忘了另外一只还在手里,结果两只瓷盆里的棋子全被倒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一面道歉,同时蹲下去拾。
“你太不小心了!别乱动,我去找掃把扫起来。”
黄教授的声音里满是不快和心疼。
“对不起呀!”
黄教授转身去厨房,我立刻从我随身携带的皮包夹层里,取出预先藏在里面同那两只瓷器一模一样的两只仿制品,换下了桌上的瓷器,把真品放回我的皮包。
片刻,黄教授回来了,拿掃把把地上的棋子全都扫了起来,仔细的检查,幸好没有摔碎。这时候他脸上的怒容才缓和了一些。
“对不起,黄教授你看这弄的,都怪我,我赔你吧。”
“那倒不用,不过你也太毛草了。”
“真的很抱歉。哎,我老是这样,没办法。”
“以后一定要小心些。”
“是”
“对了,我忘了下午还有点事,我得走了,不如晚上再回来下完这盘棋吧。”
“你有事去忙好了,我晚上等你。不过你要是不很着急的话先帮我把那边的几盆花拿到阳台去好不好?年纪大了,这些事都有点做不动了。”
“没问题。”
我一口答应下来。
没想到这几盆花还真是挺重。我搬完以后也是气喘嘘嘘了。
“还有事么,黄教授?”
“没事了。你去忙吧。”
“那我走了。晚上见。”
“再见。”
我离开黄教授的家,马上打电话给楚风。
”喂,是楚风吗?----我得手了,真不容易,足用了我大半年工夫----绝对是正品,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发现不了,我那个做的很像真的,是花了大价钱的。----当然值得!这可是明廷御用的珍品!市价绝对不低于200万!他居然用来装棋子,真是怪人。----好,你去找买方吧,我晚上再找你。”
我挂断电话,首先回到住的地方,收拾起随身携带的东西。房子是租来的,也没有家具,我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留下什么线索。跟着便匆匆离开那里。下午4点钟的时候我已经到了楚风住的地方。我用钥匙开了门,第一眼就看到楚风正倚在沙发上,懒洋洋的看报。
“你这混蛋,我拼了老命才把东西骗到手。你小子却在这儿享清福。”
“放屁,我可是忙了一下午了。差一点儿就把电话线打断了,才躺下直直腰,你就吆五喝六的。要说你也是劳动人民出身呀?怎么用起人来比地主老财还狠。跟你合作简直是一种折磨,这也就是我们这买卖见不得人,要不我早就告你违反劳动法--超时用工。”
“少在这儿贫,正事儿怎么样了?”
“搞定。那边出110万,我估计还能加。”
“他妈的这些王八蛋还真狠,才100多万,做梦!你回头告诉他,少了200万免谈。”
“什么破坛烂罐值这么多钱呀?来,给哥们搂搂。”
“给你看还不是对牛弹琴!行啊,就让你见识见识。”
我从包里拿出那对越州青瓷。
“就这呀?也不怎么样啊!”
“少搁这儿显了。”我轻轻抚摸着,“青瓷如玉,白瓷如雪。当今世上再想找到一对这样完整的青瓷那是千难万难了。
“哧。还酸上了。丫那么有学问干嘛还偷哇?您倒是当个文人作家去呀?”
“俗!你懂不懂什么叫雅盗?偷个钱包谁不会?有手就能偷!可这样的东西,这天底下除了我还真未必有人能弄到手。”
“得。我服您了,就冲您这能吹牛的劲头我就说死也赶不上。你是神偷还不行么?赶明儿你也别叫什么江洋了,您就叫楚留香。”
突然间,一种不祥的感觉紧紧扼住了我。有事要发生了,我可以清楚的感到,却说不上到底是什么事。这念头让我毛骨悚然。杀局!那手我没能找到的杀着又清楚的回来了。就在这时候门被人砰的一声撞开了。我的心沉了下去,当然不需要问进来的是什么人。
在警察局我见到了黄教授,老头看来还是那么镇定自若,充满信心。他身边站着一个穿制服的警官,从警衔上看职位不会低。
“黄教授。”
我叫了一声,身边的警察瞟了我一眼,却没有阻止我。
黄教授走到我跟前。“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老头得意的笑了。
“你的确很聪明,也很有耐心。跟我下了这么久的棋。却从不提起你要的东西,可惜你太不小心了。
一个人的棋风是被他的性格所决定的,有人好杀,有人好利,有人喜欢主动,有人喜欢被动。时间长了,就可以很清楚的了解跟自己下棋的是什么人。
你很有灵气,棋力也很不弱。但你的弱点是喜欢冒险,喜欢走偏锋。而不是堂堂正正的下正着。
我以前问过你的工作,你说你是公务员我就觉得很奇怪,你根本不象是会去做这么枯燥的工作的人,于是我开始注意你。当然,我那时候还没有怀疑你别有目的。而只是好奇而已。
首先让我怀疑的是你的鞋--你的鞋磨损的很厉害,说明你经常出门而不是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常年坐在办公室里。再有就是你的袖子,常写字的人袖口难免会磨损,而无论你的外衣还是衬衫都看不出这样的痕迹。然而这样也还是不能确定什么,真正泄露天机的却是你自己。
一个月以前,你到我那下棋。当时我书桌上摆的是一对明代景德镇花瓶,墙上挂的三幅画里有一幅是唐伯虎的美人图,不过是赝品。你首先仔细看了一阵桌上的花瓶,又抬头看看墙上的画,皱了皱眉随即又微笑了一下,又回过头来细看那对花瓶。我相信你的思路是这样的。你先是发现花瓶是真品,从它的年代很自然的联想到唐伯虎。而当你发现画是赝品时,先是有点奇怪,接着感到好笑。对它也失去了兴趣。我从此很惊异的发现你对古董字画很有造诣。第二天我特意在窗口摆上两只成窑杯,样式颜色都是一样的,不过其中一只是清康雍的仿制品,然后我假口上厕所,以便给你机会观察它们。你果然不出所料忍不住拿过来看,先前你把两只一起对比,不久就把那只仿制品放回去只留下真品。从此我可以确定你不但很了解古董的价值,甚至可以说是这方面的专家。那么是什么理由让一个具有丰富的文物知识的人,假冒身份来接近我呢?我最先想到的就是这对越州青瓷,普通的文物你也不会下这么大的工夫。于是我去找了这位李队长,他也是我多年的好朋友。通过他在警察局的关系,我们查到你了的身份。知道你是专门盗窃文物的惯犯。我们决定人赃具获,让你先得手,再跟踪你到了这里。以后的事就不必我再说了吧?“
我已说不出话来,想不到面前的这个老头居然有这样的洞察力。忽然我想到另一个问题。
“那么那局棋呢?你到底有什么样的杀招?”
“没有杀招,那盘棋如果下下去我输定了。但是它却分散了你的注意力。使你心情紊乱,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这个计划里的漏洞。我又怎么会用这么贵重的东西装棋子,而且这么轻易的拿出来给你。我早就说过你太不小心了。”
原来杀局根本不在棋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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