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外国男人来,中国男人又多了一重文化压迫。中国人的人生概念中格外看重“成家立业”。
成家好说,立业便难了。孔丘老先生一句“三十而立”,又以圣人之尊规定出一个立业的时间表,弄得有些事业心的临近30岁的中国男人都神经兮兮的。精神病学家的统计显示,男性在30岁左右患神经症的比例最高,这个数字只对中国男人有效,显然因为“三十而立”在作祟。
如果早于30岁建功立业,我们的文化颂之为“年轻有为”;如果到了40岁还无事业根基,我们便称其为庸庸碌碌;如果50岁终于搞出点名堂,我们便会冠之以“大器晚成”。我们对生命的这种追迫,到底是进取精神的表现,还是病态的症状呢?
对尽早成才的追逐,使男人早在幼年时期便主动或被动地投身其中,从而放弃了许多自然赋予的生命快乐。面对那些放弃游戏而整天埋头书本的少年,我们无法不悲叹人类的自我迷失。我们不断地奔向建功立业的目标,随手抛下生命的不同阶段为我们准备的种种快乐与美丽,而这些快乐与美丽是一去不复返的。
每个男人都需要格外认真地再想一想:男人何必一定要“三十而立”?男人是否真的一定要“立”?怎样才算真正的“立”?
孔子生活的时代,人类还没有积累太多的知识,用20几年的时间确实能够学到不少了;而在知识爆炸的今天,学到老也只能接触些皮毛,对人才的要求亦远非公元前的社会可比,真正的“立”便更难了。
中国的高等教育完成较早。在西方,包括台湾,人们一般在30岁左右完成学业,事业在35岁以后明显见成效。国际人才学的研究显示,除演唱等对年龄有特殊要求的领域外,最出成果的年龄段均在40岁以后。退一万步说,孔老先生是何等人才三十而立,如果我们真想和他争个高低,那便是自找苦吃了。你和他争完了三十而立,是不是还要争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而随心所欲呢?
对“三十而立”的苛责,还有一层其早期出现时的背影。2000多年前,人类的平均寿命不到40岁,也就是说,如果30岁还没做成什么事情的话,这辈子就干不成什么了。今天,人的平均寿命已经接近80岁,人生七十不稀奇,重视体验生活过程的人,不必太着急了。联合国近年决议将青年的年龄上限设到45岁,我们更有充足的时间悠着来了。
三十不一定要立,那么,男人是否真的一定要“立”呢?对男人成功的要求,是蔑视女人的男权社会的产物,社会把女人当作不能自食其力的人,才格外需要男人成功。只有成功的男人才能养家糊口,正如原始社会,只有在狩猎上成功的男人才能喂饱家里的老婆一样。几千年的历史,使男人成功接近于一种集体无意识。而在男女平等的社会,提倡自己养活自己。
男人对“而立”的追逐,归根到底是为了提高自己在两性市场的价值。女人对男人事业的高要求,本质上是被圈养的历史造成,今天一些口口声声宣称自尊自立的新知识女性,仍非成功男人不嫁,便令人匪夷所思了。
那么,什么是“立”呢?孔子说的“三十而立”,按朱熹的批注,仅指自立。如此说来,今天的男人只要不再向老爸老妈手心朝上了,便算得“立”。
所谓“立”,如果说的是三十岁时有自己稳定的工作,充足的收入,良好的精神状态,则无可厚非。而且绝大多数的男人和女人都能够做到这一点。但问题是,当我们谈论“三十而立”的时候,总是对“立”有过高的期望值,经济富裕甚至富有,名声显赫至少是小有名气,经商则产业殷实,治学则著作刊行,从政则至少要混个科长、处长当当。对“立”的攀比,早已脱离孔圣人的本意,而使人更迅捷地接近病态。
当时间、空间、质量对我们形成三重压迫的时候,男人便完了。
“三十而立”作为一种进取精神来弘扬,无可厚非,但弄到成了男人的枷锁,孔老先生在天有灵,准会忙着亲自改写《论语》:“吾十五而有志于学,三十而知男人解放……”
至少在相当长一段历史时期内,中国男人仍将害怕30岁的临近,更不敢在那天点起生日蜡烛。(文/方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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