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如何养成读书的习惯，于是之说过这样的话：“一个人的读书习惯，依我看，总是靠熏陶渐染逐步养成的。压、逼、打、骂，都无济于事。这就需要一个稍微好些的文化环境。”“我所以还喜欢读书，全靠我幸运地遇到了许多良师益友。有的在校内、在课堂上，更多的是在校外和课堂外，在日常生活中。”

　　可以这样说，于是之的读书习惯是“靠熏陶渐染逐步养成的”，而他又在“熏陶渐染”着别人，使之“逐步养成”读书习惯。我，自然就是其中的一个。

　　大约是50年代后期，我们北京人艺在北京郊区巡回演出老舍先生写的《女店员》，于是之在戏里扮演宋爷爷，我在戏里扮演陶月明。当时，演出的条件比较差，常常是20几个演员挤在一间10多平方米的房子里化妆、换服装、拿道具和休息，有人来来往往，有人说说笑笑，嘁嘁喳喳，乱乱哄哄，很不安静。然而，谁也想不到，于是之就是在这样浮躁的环境里，利用不上场的零碎空隙时间，把厚厚的一部《战争与和平》看完的。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说：“在后台虽然时间不整，可是零零碎碎加起来也不少。不看书白白浪费了，可惜。再说，这部作品是世界名著，早晚非看不可的。”

　　关于读书于是之还在文章里写过：“我愿意学习，我总觉得有一个无形的神或鬼压迫着我，催促着我——为什么一些普通的知识你竟白痴一样地不懂？许多名著你为什么当读不读？我总觉得我读不下来，我不想开脱自己，我曾粗略地估量过，即使老天能多假我以时日，有的我能读到，而有的，我清醒地知道，我大约是今生读不到的了。”是的，于是之就是这样要求自己，如此地不能满足，如此地发奋读书。我们几十年一直在一起工作，他那“一日不可无此君”的刻苦读书精神，我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

　　60年代初，我们一起在西山八大处写剧本，在饭后散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又谈到了读书。于是之说：“有这么两句古诗挺有意思的——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泥，与之皆黑。”

　　我问：“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读书应当有一个好的环境呢？”

　　他说：“就是这个意思吧。老实说，咱们剧院的文化环境相当不错，读不读书就看个人毅力了。”

　　我点着头。

　　他停了一下又说：“我总觉得读书是件最容易的事。你看，只要有一双眼睛，再加上一本书就算解决问题了。可以不花钱——租书，或者少花钱——买处理书。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我从小养成了读书的习惯。”

　　我至今依然记着并体味着、享受着那两句话很有意味的古诗：“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泥，与之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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