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网友:那夜菊开
毕业已经三年了,每隔几个月我们都会在喜门聚会。刚开始时有九个人,后来萧条至五个人,现在只剩下四个人了,莫纬上个月去了新西兰。
两男两女按理是非常怡人的组合,要是互相不知底细甚至可以捉对厮杀一番。可是我们过于熟悉,七年下来什么新鲜感都没了。
我知道世楚银行户头的数目,杨政和上司的老婆关系暧昧,当然他们也知道我嗜烟嗜酒常常用香水来欲盖弥彰,以及锦容去年被一小白脸骗财骗色的衰样。
我们打了会扑克,索然无味,世楚提议唱卡拉OK。
锦容懒洋洋的说,幸亏莫纬不在,否则他又要鬼叫了。对了,他的牙齿补齐了没有?
当然,新西兰补牙太贵了。去年还干着争风吃醋的勾当,今年就拍拍翅膀飞了,杨政把点歌本交给锦容。
世楚,你们公司业绩如何?
世楚扬了下眉毛。
我老老实实说,我想买你们公司的股票,你觉得怎么样?
世楚笑起来,你少逼我犯错误。
锦容转过头,你有那钱奉献给股市,不如我帮你做份保险。
杨政说,我劝你换部手机得了,现在新款式满世界飞,就你还扛着一大块砖头。
我连连摆手,心领了,别让商品经济把我们纯洁的友谊给侵蚀了。
锦容和杨政开始声情并茂起来,世楚靠在沙发上问我,你上次相亲的那个有没下文?
我点了根烟夹在指间,我妈喜欢,恨不得当场拍板。
你自己呢?
我要是中意,今天还来喜门看你们几张老脸?
世楚微笑,凑过来替我点烟。
一下子七年过去了,头发长了又短,短了又长。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唯有这几个还有来往,也算是缘份了。
散席后,杨政世楚各自回家,锦容跟我回去。
我一个人住在静园小区,租金便宜,厨卫设施极差。
锦容踢掉高跟鞋,把自己丢在床上。我打开冰箱扔给她罐装可乐,她居然恬不知耻的要求我煮咖啡。
我不理她,自己坐下来喝干红。她侧过身来说,予欢你一定老得比我快。
我白了她一眼。
知道吗,杨政那小子快要结婚了。
他不做钻石王老五了?我颇为意外。
他找到钻石了嘛。
他那一打情人不联手绞杀他?
谁知道,反正他总有办法摆平。锦容坐起来,予欢,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又倒了满满一杯,找只掏不空的皮夹子,天天喝最贵的酒。
锦容上下打量我,梅自行就是看上你这副吊儿朗当的样吧。
他不介意多养一只花瓶。
锦容啧啧有声,金屋有没有盖好?
我歪在沙发里,闭上眼,什么金屋什么阿娇,最后还不是一拍两散。
下班后梅自行要送我回家,我遵命坐上他的白色别克。
今晚有空吗?他的手绕上我的腰。
我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对不起,我有些头痛。
没关系,下次好了,他温柔的微笑着。
像他这样事业有成家庭稳定的中年男人,所要的并非是情欲。他不希望我把他投放的鱼饵一下子吞食,当然也不能不识好歹。我所要做的便是若离若即,暗示某种可能,这样他才能用暧昧的游戏打发乏味的公文式生活。
梅自行之于我的意义便是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
如果他体重减轻二十斤,身高增加十厘米,一切将会面目可爱,至少我可以借助爱情的名义自欺欺人。
回到家里洗完澡,门铃就激情的响起来了。
是世楚,他递过来一盒巧克力,我边接边骂他诱惑我。
他笑起来,我又没有摆出一副贵妃出浴的样子。
我伸出手抬了一下他的下巴,唷,宝贝,好张利嘴。
世楚别转脸,正经点,我有事和你说。
正经?总不会来求婚的吧。
我当真求婚,你希罕吗?他似笑非笑。
我梳理微湿的头发,那要看戒指上的钻石有几克拉。
予欢,你的话真让我寒心。
那我关掉空调了,好坏省点电费。
就算我打算求婚,也被你这小市民气息给抹杀了。
我笑起来,少来,到底有什么事快说。
你总记得何再良吧。
我听到自己的心往心跌了一下。
他终于离婚了,世楚凝视着我。
我手心冰凉,三年,一千天,两万个小时。
你应该容光焕发,投奔而去。
我不理他的揶揄,永远记得那个寒风凛冽的夜晚,再良的妻子走到我面前,抬起右手一个耳光掀过来。我抚住发痛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
事情传开了,系主任为了平息风波,立刻推荐我去实习。那是家终年亏损的公司,上至经理下至清洁工,都是一副晚娘面孔。
我心情极其恶劣,再良的处境也非常难堪。
他在电话里说,予欢对不起,对不起了。
我挂掉电话,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许哭。
我和再良从此再未见面,这是个人潮汹涌的城市,今生不见都易如反掌。
再良住在城西一个幽静的小区,我站在楼下,仰望三楼A座的窗户。再良就在里面,我们近在咫尺,我甚至听到了他的呼吸声。
伫立了许久,暮色慢慢覆盖下来。我抽光了整盒烟,轻轻的说再良,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不再见你。
转过身,平静的离开。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把某些东西真正的丢弃了。
生命中曾经渴望的,如今已经没有丝毫意义,我到底和三年前不同了。
晚上锦容打电话给我,她说杨政办事真雷厉风行,他连婚期都敲定了。
嗯,喜门之约又要少人了,我惆怅得要死。
说真的,你和世楚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我简直要掏出心肝给你看,要是有戏还蹉跎七年?
我怕你们眉来眼去凑成一对,把我一个人丢在喜门。
我笑起来,锦容,我和你都自视过高,对男人挑三捡四,活该如此良夜抱着电话长嗟短叹。老讲这种没劲的话做什么,杨政婚礼那天好好拾掇一番是正经,说不定钩到金龟婿。
你还信天上掉馅饼的事?真是骁勇善战,我讽刺她。
她不以为忤,我对这个世界很乐观,我相信总有个白马王子在哪个角落将我寻觅。
只怕那时你等得头发全白。
世楚意气风发的出现时,我不禁一声赞叹。
黑衣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苍蝇飞上去也要摔下来。
世楚五官清秀,今天更是神采奕奕,连我这等长期睡眠不足的人,乍见之下也为之一振。我冲他吹口哨,他微笑的走过来。
同事们侧目而视,艳羡之余向我使眼色,不远处梅总的白色别克缓缓开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文诌诌的扯了句,自己觉得相当的荡气回肠。
是说我老了三年,世楚开玩笑,或者你自己?
你要是肯天天打扮一下,以后可以每天来接我下班。
少贫嘴,去哪儿吃饭?
当然是福记。
刚坐定,世楚就开口问我有没有去见何教授。
不提过去,好吗?我挥挥手。
你果然冷酷。
我笑了笑,那我这没人性的可要多点几个菜,好好敲你一笔了。
世楚说,我不信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天下的宴席哪有不散的道理,我要把谁裱起来怀念一辈子?
隔了会世楚说杨政下个月八号结婚。
听说排场很大女方的亲友特别多。
嗯,杨政也算熬出头,你看这年头英俊小生都有饭吃,我眯起眼睛,你近况如何?
世楚犹豫了一下说予欢,公司也许会调我去沈阳。
是升还是贬?
升,就差没赐黄马褂了。
恭喜,几时走马上任?
你果然不留恋我,世楚略有感伤。
你要我怎么做,拉住你的衣袖说留下来陪我解闷?
那你会不会说?
当然不会,我怕你要我对你负责。
世楚笑起来,这话听上去太拗口了。
杨政的婚宴设在华侨酒店,宾客云集,衣香鬓影。
锦容穿得五光十色,头发烫成大波浪,我则是一袭黑色的长裙。
锦容说乌鸦,你参加的是婚礼,搞错没有。我白了这只孔雀一眼,自顾自坐下来。
杨政和他的新娘脸上笑容都已僵硬,还在不停的与人握手,寒喧。世楚是男傧相,这根交际草忙得不亦乐乎。
我突然想起喜宝,脑子里闪过一种罪恶的念头,新娘的父亲会不会在芸芸众生中对我一见钟情,然后从此改变我的人生?
正巧,锦容凑近我低声说,那个胖子就是杨政的岳丈,他每一磅肉都和钻石等价。我倒抽一口冷气,以为梅自行已经很离谱了,哪知山外有山。
杨政去蜜月旅行了,锦容神龙不见首尾,而世楚下个月便要动身去沈阳。
我叹气说,以后同你讲话都要付钱了。
我打给你。
算你有良心。
世楚看着我,予欢,去沈阳吧。
什么意思?
一起去,或者我不走。
我笑起来,你怎么如此婆妈?
他沉默了许久,你应该换份工作。
我猛吸一口烟,呛进了肺,大声的咳起来。他忙过来拍我的背,我推开他。
何不明讲?我知道你们都认为我找了梅自行乘凉,那又怎么样,这是我的私事,如果是朋友,请闭嘴。
正因为是朋友,所以不忍心看你这样漫无目的过下去。
你要我成为什么样的人,居里夫人?我冷笑着,还是抱一团为国为民的崇高义无反顾?
我只希望你快乐。
谢谢,不劳你挂念,我掐灭了烟头,转过身。
予欢你真的不明白吗?我一直喜欢你,七年了。世楚从身后抱住我低低的说,我了解你,我们在一起会幸福,只要你肯回头看看我,予欢。
他的吻落在我的脖间,我急忙挣脱开,世楚,爱情不能勉强,一线都不能。
你的任性会毁了我们两个。
不会,我们互不相干,我冷酷而坚决的拒绝他。
半响,他凄凉的说,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我再温柔也没有用,你始终都可以为了别人忽视我,一切都是枉然。予欢,七年了我还是不知道你要什么,或许你要的其实我没有。世楚站在我面前,白衬衫,灰领带,神色哀伤。
我叹口气。
后来锦容对我说,你错过世楚,太不聪明了。
我大口的喝酒,你以为他真的为了我虚度七年?不见得,他比你我都要挑剔,一直没有找到他所要求的,所以我成了一个藉口。
锦容瞪大了眼睛,可世楚对你一直很好,这你要承认吧。
他是不甘心我对他的无动于衷。
看得太清澈了,会失掉生活的某些乐趣,做人还是难得糊涂的好。
很久以前听过一句话,不要再奋斗了,一切都是枉然。
太消极,这简直是不负责任的坐以待毙,乐观向上的锦容叫起来。
我相信宿命的按排。
不要用这样灰暗的句子来腐蚀我,我相信王子总有一天会到来。
想过没有,这个复杂的世界,王子也许已经阵亡了。
锦容怔了怔,有没有阵亡不知道,只知道不用再去喜门了。
我点了支烟,盛宴过后必是人走茶凉,无一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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