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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城市

http://www.sina.com.cn 2001/05/21 09:53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menqinbin

  你在夜幕下带领我被弃现实,从而逃避到另一个现实之中。

  我的精神总会出现反复无常的时候,在山顶上我还热血沸腾的勾勒你的轮廓,迎着风想象你正在我身边,用你愉快的韵律与我依慰着一同鸟瞰苍茫的大地,可下了山,我走在寂静凋敝杂草丛生的麦田中,心情转而黯然得一塌糊涂。我看着身体两侧随着潜行的风不停舞动的高大麦壁,听着它们发出的唦唦响声,我开始对我脚下的路,乃至我的未来产生了深深的恐惧,这恐惧就像一个义无返顾游向大海对岸的人游到海中央时突发的左右为难的慌乱,但我不可能折回了,这并不是我有多么大的勇气,只是我清楚只要我再次踏在那片我生活过的城市,那里的一切就会还原本来的苍白和陈旧,那时我也许会在那座城市忧郁而死也没准。不不,我当然没有怀疑过你的存在,请相信这决不是我的一时冲动,我既然来了就是为了寻找你,直至你出现。至于这个不明不白的恐惧,那应该完全规罪于我天生的胆量。

  我在麦田里搜索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天幕渐渐四合时我终于万幸的眺望到了一家炊烟袅袅的客栈。难道这真的是你的指引?

  “你从哪里来?”老板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自言自语。

  我坐在柜台前,在一盏燃得微弱的吊灯下看着这位老板给我倒茶。他的手像这里破旧的桌面一样纹络鲜明。

  “从一个不知名的城市,一个小城。”我对老板说,我的声音竟然也那么平静。“看得出,你是城里人。”老板微微的笑了,露出一丝慵懒和疲惫。“……我这里也经常来一些城里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着里。”我问老板。老板微微愣住,而后笑着摇了摇头,同时避开我的注视。能看出,他为我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不自在。

  “我就是为了逃避那个城市。”我声音嘹亮的说。

  “嗯……这不奇怪。”他轻飘的抬了下眉,又饮去杯中剩余的酒。“前几天,我这来过一个小伙子,他一直坐在这里,愁眉苦脸的,我看你们一样,抱着同样的目的来到这里。”他看着我,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即低头把手深入怀里,翻了半天掏出了一个东西,“你看,他还给我留下了这个。”一个脆耳的响声,而后一簇火苗从在手中燃起。

  “zippo。”我随口说。

  “嗯?什么?”

  “打,打火机。”

  “嗯。”他摆弄了一下这个打火机,随着又一声响火苗熄灭,重新把打火机收入怀里。“那天也是晚上,他就坐在你这里,抽了不少根烟,连茶水也没喝,走时把这个送给了我。”

  “看来他还不错。”

  “我本来不想要,可他偏要给我。”

  我一笑了之,转而又问,“他一个人?”

  “一个人,没过夜就离去了。”

  “是吗。”我往窗外看去,黑糊糊一片什么也没有,全身打起一阵冷战。“我今晚不走了,你这里能住宿吧?”

  “当然。”他意味深长的一笑,随后又对我点点头,便走开去接待不远处另外的顾客。

  我环视这家客栈,因为陈设简单而略显开阔的屋内,稀稀落落散落着一些人,没有大声的喧哗,就算聊天也近乎于秘谈,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我能清楚的听出不远处对坐的两个男人正在谈一笔关于农药的生意,单独的人不是在一心一意的进食,则是在吸烟沉思。

  我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描述下了现在的情况:屋内安静,气氛很好。我在黄昏来临的时候,来到了这家客栈,我坐在柜台前,感觉你已经离我越来越近了,看样子今晚我能在这里安稳的睡一觉,明天清晨精神充沛的出发,也许不用走多久,我就会遇到你。那将是一个安静宜人的下午,四周吹送着暖洋洋夹带着你身体清香的风,两侧的麦田随风发出唦唦的响声。

  我看着墙壁上一张古典人物油画发了很长时间的呆,心情逐渐的平静了下来,由于一个下午不停的折腾,我的精神始终处于紧张状态,当心情真的放松下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又饿有困。我招呼老板,要了一些简单的菜和啤酒。当老板把菜和酒送到我面前时,我发现他有些醉了,黝黑的脸蛋泛着深紫色的光晕,双眼发直,却还在伶俐的对我微笑。

  “品尝一下我们的农家菜,要论炒菜,我女人比我强。”

  我夹了一筷子菠菜炒鸡蛋,很艰难才滑进肚里,“嗯,没那么多油水。”

  他一口一口的吸烟,我却没能闻见他刚才那土烟的清香,我抬头定神一看,发现被还有半截的烟卷早已熄灭。“嘿,您的烟灭了。”我提醒老板,同时掏出打火机给他上了火。

  浓浓的烟雾又开始重新在他脸前迷漫开来,随后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哎……城里,城里有什么好的,我看城里比我们这好不了哪去。”

  “要不然我怎么来这了。”我喝了口半温的啤酒。

  “这好,好在没那么多规矩。我去城里上过几次货,被穿制服的查来查去的,其实我就是个本分人有什么好查的。”

  “是是,城里特事儿。”我无心在聊下去,决定埋头吃饭,尽快入睡,我现在需要躺在一张平板床上,舒展的睡去。

  “杯中酒,酒中杯,杯不醉人酒自醉。”老板沧桑的嗓音,发出如吟诗般的腔韵。

  “那感觉不错,我要不是明天还得赶路,我今晚也得喝个痛快。”我低头一口口凶猛的吃着菜,长时间听不见老板再说话,待我觉得奇怪之时,用余光看到他厚重的身影依然坐在我对面,我下意识的迅速抬起头,伴着心中一悸,恍然才看清他的双眼已经安然闭上了。快要烧到尽头的烟蒂还夹在他手上,冒着缕缕青烟,很快就要烧到他的手,我连忙探过身子,把那截烟蒂拿掉。

  屋内很静,一阵繁华竟在我不知不觉中退去了,我看到身后,已经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

  一瓶酒还没喝完,我便拿起背包起身。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突然降临:我应该睡在哪儿呢?老板打着呼噜,我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再将他叫醒。

  “有人吗?”我的声音在客栈内回荡。

  “他睡着啦?”一个女人的声音。

  “对,睡着了。”我回应着环视四周,不知声音从哪个方向传来。

  直到一个中年妇女从柜台边侧的门内走出来,她腰上还系着沾满油污的围裙,应该是这位老板的妻子。

  “你好。”我向她打了个招呼。

  “好。”她只向我点了点头,急忙把视线转向正在沉睡的丈夫,“看看,又睡了。”女人无奈的摇头埋怨。

  “您是不是给我安排个房间?”我询问这个迫在眉睫的事情。

  “噢,对了,我先给你拿钥匙。”

  我在柜台前等了一会,老板娘又从门内走出来,把一把钥匙递给我,并告知我房间的位置。

  上楼时,我萌生了想向她询问你的念头,便又走下楼,从背包里拿出你的素描画像,走到她面前,把画纸放开。“您见过这个女孩么?”

  她专注的看了看,而后奇怪的看看我,笑着对我摇了摇头。

  “不一定非是这样,有点像也可以。”

  她这一次的凝视很长,等待中我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直至她重新看着我,默默的示意了答案。

  也许我这次寻找真的是徒劳的。我上了楼,打开屋内的窗户,任夜风吹进屋内。天上的星星很多,多得那么可怕,以至无法辨认出连接的星座,望着四野荒凉的境至,我满脑子杂念,“嘿!那个女孩!你在哪!我在找你,我就跟这儿呢!”我对天空喊着,有人回应,一个苍白而陌生的声音。我悄然的向床上瘫去,望见一个人影晃如一个巨大的剪影在月光泼洒的空空墙壁上滑过。当我的眼前一片黑暗,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你生动活泼,你似乎就在我身边,与我坐在凉爽的阁楼上,乘着时空的风,眺望着这美丽的夜晚……

  “……我想了起来,那些从前的朋友我都记得很清楚,小学的时候,我在一个学校上学,我们的父母很多都是一个工厂的,我们就在那个工厂里一排小平方里上学。”

  “我从小就是一个健忘的人,那些小学,中学的朋友都被我忘得一干二净。就连现在我生活中许多很重要的人,对我来说依然轻如鸿毛,如果我们一天不在一起我就会把他们淡忘,我对他们一点感情都没有,我有时觉得自己得了失忆症,我甚至为自己不能轰轰烈烈的感受生命里的情感而伤心。”

  “所以我经常在深夜私自跟你长谈。”我忧郁的望着她。

  “那个故事很凄凉,一个小男孩跟着他的爷爷,在森林里遇到了一只满身是伤,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豺狼,小孩的爷爷就把随身携带的食物分给那只豺狼,还为它包扎了伤口。小孩还要把豺狼抱回家,但他爷爷没有同意。本来这个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数天后,那只豺狼竟出现在他们家门口,远远的向他们蹒跚得走过来,那个小孩指着豺狼说:爷爷你看,是那只狼。可随后就是一声枪响,那只豺狼便躺在了地上。是他爷爷开的枪。”

  “你叫什么来着?”我问她。

  “欧阳菲菲。”

  我环视四周,看见墙上长满了潮湿的苔藓,我又转身向外看,外面虽然比这里明亮不少,但依然是一片昏沉沉的黄色,风柔和的在外面无人的街上吹着。

  “这个地方太安静了,又十分隐蔽。”

  “就像书里一个谜语,墙跟墙说了什么?”

  “猜不出来。”

  “在墙角儿那碰头。”

  “我属于想当坏人没当成的好人。”

  “我找到了,那就是猎户座。”你伸手指向茫茫的星海。

  我在诸如此类一些互不相连却又关系密切,你一问我一答的对话中无意识的睡着了……

  我认为很有一些乐趣

  我变成一个天使很费力摆动着翅膀在天空中飞了一会儿,越过不少森林和湖泊,当突然俯视到一个豆腐块似的城市时我突然失去重心,头朝下栽了下去。

  我充满抱怨的倒在一个狭小细长的街道边,站起身摸索着向前走。天空很黄,还刮着微微的沙尘暴,天边隐约呈现一条条血丝般的红色,很像一个黄昏。我仔细观察四周,才发现身边那些低矮的房屋都是用土筑成的,而且大都濒临倒塌,似乎已无人居住。我还好没有多么神经兮兮,虽然始终像走在一个绕不出去的迷宫里,我也没有心急,还是散步似的在走,直到路上碰见几个戴着小黄帽背着四方书包的孩子,我看着他们很开心,便跟在他们后面,渐渐的,我终于走出了那片荒凉的居民区。

  像玩游戏过关,我来到了第二关。这是一个夜晚的景色,黄昏刚刚与城市告别,可以说我走在黄昏与夜晚的交界点。这是一条无止境的路,路面像是刚刚铺成的,伴随着晚风不时能闻见淡淡的柏油清香。高大耸立的路灯一个个整齐的排列向更黑的远方,看着恍恍忽忽的前方,我开始担心终究会走向那个黑暗,可走了一会儿,发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每当我走到那个眺望到的黑暗时,这个地点已经被黄色的路灯照亮了。不知什么时候,我预感到我身边多了一个高楼,我当然没敢看它,它可能非常庞大,可以说庞大得望不到四边,我正在想象,轰轰隆隆的声音竟然响起,我的视线本能的应声而去,不可避免的看到了这个高楼,不出我所料,它果然庞大,黑色的大厦像一个绝壁,铺盖了我左侧的所有视野,我惊惶得开始逃路,在公路上狼狈的飞奔,不知道看到了多少黑暗,又越过了多少光明……

  晚风开始吹起,人们在广场上乘凉,男女老少都穿得花团锦簇既漂亮又典雅。城市的灯火此时把这个广场照耀得如天堂舞台般美丽浪漫。我悠然的在广场上转悠,看到一个被人们簇拥的地点,便怀着好奇向其走去,本以为是一场兴高采烈的演出,可走着走着方觉有些奇怪,那些在我耳边妖娆,越来越大的音乐并不那么欢腾快乐,我甚至听到了唢呐和锣鼓凄凉的和声哀叹,人们的笑声也化作了哭声。

  我一边喊着一边挤进人群。发现人们正在举行一个祭奠,两个身着红白相间长跑马褂的人,一左一右举着个花环默默向人们走来,在花环中央端正的摆着一幅黑白照片,待我睁大眼睛,猛然发现,此人不是别人,是我,那正是我——“啊——!”我在无声的悸叫中醒来。睁眼发现天还没有亮,凉凉的风顺窗口吹入,寂静中我重新闭上眼睛,回想那个既恐惧又可笑的梦,记住的每一幕中都没有你的身影。我不想再次睡去,便赤裸着起身吸烟,又从包里拿出你的画像端详。青色的天空把你覆盖在一片蓝色中,使你模糊,模糊得使你的眼神更加生动,生动得似乎在对我说话,你在说什么呢?我不知道,对我来说你太陌生了,我对你所有的记忆每次都会停留在一个生动的状态下停止不前,只是在你面部流动的那些纹路,就像我在梦里走过的路。

  窗外是一座座慢慢由黑变灰的高山,在一座高山的顶端,我看见一只小小的飞鸟闪电般擦过,旋即消失于山后。

  下了楼,我看见那位老板依然坐在柜台后面投入的睡着,他疲惫得像被黏液粘住的皱巴巴的脸,让我觉得如果没有人叫醒他,他会会永远那么睡下去,不再醒来。我很可惜不能像那个小伙子一样有什么东西给他留作纪念,就连我这个打火机都是处理的。我从背包中翻出了一块红色的纱布,悄悄系在了他的手腕上,如果不会被他发现,他也许会系上好几天,那样我也算有个纪念了。

  我在敲了几下门,等到开门时老板娘表情很惊诧,我只对她笑了笑,而后结了帐。

  走出客栈时,天已经快大亮了。我认定了来时的方向,决定向另一个方向走。

  “你往哪里去?”

  我转过头,望见老板娘正站在客栈的门口。我瞬时改变了主意。

  “哪儿人最多?”我大声询问。

  她伸展手臂,“向这个方向走吧,越过两座山,你就会看到一个很大的城镇。”我向她挥手告别。

  一路上没有遇到你,直到抵达那个小镇后也没有。

  这几天以来,我一直在那个小镇的海滨浴场游泳和睡觉,在一所热闹非凡的旅馆里看着来这里旅游的少男少女忘情的享受懒洋洋的日子。夜晚,我独自站在阁楼上看着满天的星星想入非非。人们似乎都很快乐,我也一样,在被一潮潮袭来的海浪推至空中的刹那,我们一起欢腾雀跃。

  面对大海,打开了我的笔记本:我已经放弃了返回北京的决定,打算继续走,我还是相信你最终会出现在我面前,那将是一个安静宜人的下午,四周吹送着暖洋洋夹带着你身体清香的风,两侧的麦田随风发出唦唦的响声……我的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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