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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园遗梦

http://www.sina.com.cn 2001/05/22 10:44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星苑公主

  正是石榴花满树枝丫的季节,酒红的花瓣被花蒂温柔地环抱,在繁叶的簇拥下羞红了脸,仿佛在低眉倾诉自己的心事。

  芊芊是个孤独而忧郁的女孩子,从见到这棵树的那刻起,就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亲切与依赖,像是早已熟识的朋友。她极其盼望石榴花季的到来,就像是等候远方的情人。只有等到花开的季节,芊芊才是快乐的。

  此刻,站在花前,不过咫尺。芊芊忍不住伸手轻触,嵌在树中如此灿烂的脸庞。伴着一阵风的掠过,仿佛听见了花儿娓娓的诉说。芊芊静静的听,喧哗的校园在她心里归于沉静,对于阿康的走近,她都毫无发觉。

  阿康是来捡球的。他们球队在这座花园旁边的球场踢球,也许是玩得过于投入和激烈,才会让球飞出百米外,才会让他遇见芊芊,这个后来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孩。

  阿康是个向往自由的男孩,梦想有一天能带上自己心爱的女孩去流浪。可是,一直以来,偌大一个校园,纵然美女如云,却没有谁能让他心动。直到此时,偶遇芊芊。

  看着眼前清新怡人,如雨后露珠般的陌生女孩,阿康放慢了脚步,他不忍惊扰这份景致,捡起球,悄然离去。

  这晚,下了整夜的雨。而阿康的心,尤如窗外那无尽的雨,无法安睡,无法停息。

  第二天课后,酷爱足球的阿康竟没去踢球。他走进了花园,带着连自己也不能明白的心情。如他所愿,他又看见了昨日的长发女孩,正弯腰拾掇被雨淋落的一地花瓣,满是忧郁的双眼噙着泪,只是那不经意的眨眼,细细密密的泪珠便顺势滚落下来……

  此时,阿康多想走过去,给她一缕阳光,烘干她两颊的泪痕。

  可是,他始终没有这份勇气。

  后来的日子,校园的小花园里,芊芊的身影,总有一道关切的目光为她追随和守候,那是阿康。有芊芊在的花园,必有阿康。可是,他从未故意去引起芊芊的注意,而芊芊,因为心事重重也丝毫没有发觉。

  那天,阿康习惯性地来到小花园,却意外地发现没有自己熟悉的身影。他想,她可能是病了。可是,阿康等了两天,两个月,两年……直到毕业,再也没有芊芊的消息。而他因为对芊芊的一无所知,竟无从探寻她的去向。

  阿康终于对自己的沉默而后悔不已,他感觉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好多话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她就飞走了。毕业后,阿康留在了这座城市,他对自己说:如果上天能安排我再遇见她,我一定要让她明白一切,决不会让她再从身边溜走。

  岁月就这样在对芊芊的思念中流逝,转眼又是两年。多少女孩从他身边经过,依然无法取代芊芊的位置,她总会出现在他的梦中,令他在无尽的思念和悔恨中日渐憔悴。

  直到有一天,他在网上遇到她――取名“秋水伊人”的女孩。是她的个人简历上的留言吸引了他:

  昨夜那场雨,吹落一地的石榴花。

  我用洁白的手帕将它包起,交给妈妈――

  妈妈,这是石榴树姐姐梦中留下的,

  请您还给她……

  阿康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的小花园,那个带泪拾花的梦中女孩。他似乎能感觉到那种熟悉而又久违了的气息。他迫不及待地问及秋水所在的城市。

  “在北京,我的老家啊!”对方回应。

  忍耐已久的失望之泪,在此刻终于决堤。阿康明白,是自己在异想天开罢了。此时,秋水的头像又在他眼前闪动,他无力地点击那跳跃的图标:

  “你们那边有石榴花吗?”

  “有啊!盛开的季节,满树都是,美极了!”提起石榴花,仿佛提起他心爱的女孩,阿康精神为之一振。

  “好可惜呀,北京没有……我已经好几年没看见这种花了。”阿康感觉到来自对方的一丝忧怨和惋惜。

  “会有机会的,秋水。欢迎你来南方做客!”

  “我也相信,会的……”

  …………

  下线后,阿康发现镜中的自己神采奕奕,竟恢复了往日的帅气。因为原本枯萎的石榴花,又在他心里悄然地绽放。

  从那以后,阿康总想在网上再遇那个叫“秋水伊人”的女孩,他多想和她聊起石榴花啊!那种让他刻骨铭心的花儿。秋水给他的感觉是那种亲切温柔的女孩,而且善解人意,倍受思念煎熬的阿康总会忍不住向她倾诉自己的心事。

  共同的语言和默契,阿康渐渐感觉有些离不开她了。他们经常在网上相见,又约好无数回下一次的见面。阿康不知道是否想从她身上寻找芊芊的影子,但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与秋水的相识,竟让自己变得开朗而乐观。阿康明白自己的心情,与秋水带给他的感觉。他很珍惜,不想再次错过这段美丽。

  转眼,又是石榴花盛开的季节。

  阿康和秋水又相遇在网上。可是,没聊多久,秋水就与他告别:

  “我累了,该走了!”

  “怎么就走?有事吗?”

  “我的眼睛有些难受。”

  “荧光屏的辐射的确挺伤眼睛,你应该多注意呀!”

  “我以后可能不能上网见你了……”阿康感觉到她流露出的伤感。

  “那我打电话给你!”

  …………

  阿康拨通了秋水家的电话。

  “请问秋水在吗?”

  “我是。”电话线的那一端传来柔柔的女声,就如小雨儿的嘀答,清脆而细密。

  “知道我在哪儿吗?”阿康神秘兮兮。

  “在哪儿?”

  “开满石榴花的校园――我的母校。”

  “啊……石榴花开了吗?”秋水的声音因惊喜而有些颤抖。

  “是的,你听――”

  阿康扬起手机,让风吹石榴树的哗哗声传到了北京,流淌到秋水的心里。

  “我听到了……是石榴树开花的声音!”秋水轻轻地说,仿佛梦呓。

  “秋水,我想见你。”阿康鼓起了勇气。

  几经路途的颠簸,阿康终于来到秋水生长的地方,这座名城。美丽的城市,却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整颗心都是想像中的秋水的影子:取名“秋水伊人”的北京女孩,她应该有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一头柔顺的长发,会和芊芊一样吗……

  坐在的士的后座,随着离秋水的一步步靠近,阿康反而因距离的渐渐拉近,内心的思念更为强烈。他默默抚摸手中的盒子,那是送给秋水的礼物,他无数次想像着秋水见到自己和礼物时的情景……

  终于,他顺利来到了秋水的门前,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按下门铃――

  开门的是位阿姨,温柔的眼中却分明流露着掩饰不住的忧伤。

  “你是阿康吧!请进,芊芊在房里等你。”

  “谢谢阿姨!”

  阿康随着阿姨来到了秋水的房间。一个女孩站在玻璃窗前,洁白的长裙随着窗纱一起飞舞,却不曾使她的秀发凌乱。

  “芊芊,阿康来了。”

  女孩转过身来,露出雨后露珠般的微笑,轻轻念着他的名字:阿康……

  此时的阿康,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个旧日的花园。一位长发的女子,痴痴与满树的石榴花悄悄私语,为失落的花瓣哭泣。难道回到了过去?还是这一切只是场梦?从她悄然离去的那天起,眼前的一切不都曾在梦中上演吗?

  芊芊伸出双手,想更真实地感受阿康的到来和他的存在。她的母亲立即走过去,搀扶着她慢慢向阿康走近。阿康这才发现,梦中的女孩依然不变,除了她那双忧郁的眼睛――此刻已经失去了光彩。

  阿康想挤出一丝微笑来回应,却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阿康,你后悔吗――来北京?”芊芊却显得平静。

  “永远不会!”阿康强忍住眼底的泪,保持着平和的语调,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本来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幅样子的,可是,我太想见你了……我说服不了自己。”

  阿康揭开随身带的小礼盒,拉过芊芊的手:

  “你猜,这是什么?”

  芊芊轻轻地摸着,笑容渐渐在娇美的脸上展露开来。

  “呀!石榴花………”芊芊像见到了久违的朋友,兴奋地涨红了脸。

  她母亲欣慰地抚摸女儿的长发,含泪微笑:“不知多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五年了……”

  “芊芊从小就得了先天性眼疾,我们想尽了办法,操碎了心。即使心里清楚,产生奇迹的可能性不大,可我们从不轻言放弃。为了给她治病,她刚进大学没多久,我们全家就回到了北京老家。她是个可怜的孩子,离开了校园整日呆在家,被孤独折磨得一天比一天憔悴。可是有一天,我们突然发觉,这孩子不知为何,笑容竟重返于她的脸上,以前的阴郁一扫而空。她总说,自己又找到了以前的朋友,是网上的阿康给她带来的。看着她能开心,即使荧光屏对她双眼不好,可我们还是不忍阻止。医生都这样说了:不能让她即将失去光明的时候,却又失去快乐吧?所以,我们只好……”

  无奈的母亲已经泣不成声,阿康也明白了一切。

  “我真的很感激母亲没有剪断我唯一的快乐,阿康。我一点也不后悔……遗憾的是:让你见到我这种样子……”

  “芊芊,我等你已经五年了。是上天厚待我,让我还能见到你……我会让你幸福的――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芊芊微微一笑:“谢谢你对我的好,阿康。”

  阿康看着平静而微笑的芊芊,感到无限的酸楚和爱怜。他已经等的太久太久,不愿再做片刻的耽搁和停留:

  “你等我,芊芊。我会很快回来的!”

  他告诉自己:好好珍惜,这个可怜,且被自己深爱五年的女孩。

  告别了芊芊和她的母亲,阿康立即踏上了回南方的列车,他是回来给心爱的女孩选戒指的。同时,欣喜地向亲友宣布:我要结婚了!

  短短的几天后,他又返回北京,来找自己的新娘:芊芊。可是,面对他的却是一扇始终无人应答的门。他想,也许是自己被幸福冲昏了头吧!是不是找错了地方,敲错了门?他站在门口,拨通了她家的电话,却分明听到正是这扇门内传出清脆的电话铃声,且随着他的挂机而终止。

  阿康带着满心的失望和忧伤,回到了家。

  不久,他收到一只来自北京的包裹。看邮戳,正是自己离开北京的第二天寄出的。展开带着微微花香的包装盒,里面有盘录音带。阿康听见芊芊低诉的声音:

  “阿康,我觉得我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孩,这就足够了!我不想让你为我受苦……谢谢你对我的好!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在认识你以前,我觉得只有石榴花才能理解我的心事,才能化解我的悲伤。可是,只要我还有记忆,我都会过得很开心的……因为有你呀!

  其实,你来北京之前,我们就打算走的。我只求父母能让我见你一面,他们起初认为你见了我,一定会落荒而逃,从此消声匿迹的。可是,你没有让我失望……当你说出那些话时,我感到幸福极了!……只是,我无福接受。

  我最遗憾的,是看不见你的模样。妈妈告诉我,你很英俊……不过也没关系啦!我经常梦见和你站在盛开的石榴花前的情景,你对着我灿烂的笑。我相信,你一定就是我梦里见到的样子,是吧?

  听到你说等了我五年,我十分不解,仿佛你以前就认识我似的。可我没有勇气问你,我怕自己知道更多后,会舍不得离开你……

  你不要怪我的不辞而别,阿康。石榴花和所有的花一样,也会凋零的……我希望你也相信这一点,把我忘了……

  “祝你幸福,阿康……”

  被拆开的包装盒内,悄然飘出几朵已经稍微变形的花瓣,酒红的花边泛着浅浅的黑,即使面临凋谢,却依然看得出它曾经的娇艳和美丽。

  看着她,阿康想起了旧日的花园。远远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站在石榴花下,清新而忧郁。无意间两目相撞,女孩眼底闪出秋水般的灵动,微微笑地向他走来,如雨后露珠般的美丽。

  他明白,自己这一生,早已将心遗落在那座旧日的花园。在梦里,无数次地与她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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