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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太平洋

http://www.sina.com.cn 2001/05/25 10:38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刘怿

  这是北京,那是纽约,中间隔着浩瀚的太平洋。那么遥远,那么漫长的路,却不知道从哪儿开始。面对着墙上的世界地图,我又失眠了。也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个夜晚,总是这样从支离破碎的梦中醒来,就辗转反侧再也无法入睡。窗外昏黄的灯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打在枕头边上,那么地触目惊心。我用手指触摸着这点细碎朦胧的光,就是抚摸着一段透明而凝重的记忆。自从做出这个决定以来,出国、留学这两个令许多人无比羡慕、赞叹不已的字眼,就成了我的一种心病,想也想不清,道也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在胸中久久地牵缠着,叫人心绪难平。为什么会这样?

  其实,多年以来,我一直是想过一种平凡而简单的生活。找一个宁静的地方安定下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小家,和我爱的人在融融的灯光下,默默地对视,轻轻地说话,一天又一天,哪怕什么也不做,什么也没有,这也是人生最真实最难得的一种幸福。可是自从来到北京,来到这所著名的重点大学,这个梦想就真的成了一个梦,越来越不可企及,越来越难以把握,到如今已然是全部不可能了。我注定要走上一条充满竞争和风险的道路,独自去品尝这条漫漫孤旅上的艰辛和痛苦。

  这里的人们,象平常所说的那样,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精英。然而,这儿并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它只是一个驿站。一入学,班里就有同学抱起了“红宝书”“蓝宝书”,开始啃GRE词汇,开始报上紧张的周末班、强化班------出国留学是他们义无返顾的一种抉择。看着他们骑着自行车在燕圆和新东方之间一日一日匆匆奔波的身影,我心中充满了敬意。他们一谈论到考试、办证、以及大洋彼岸的美好生活时,脸上那种兴奋和幸福的表情,也让我怦然心动。然而,这件事情,对于我却一直是一个禁区,充满了诱惑却不敢触及。我一直在徘徊在犹豫。一个很要好的女同学TL问我“你为什么不赶快报班?早考完,早省心,多争取点时间和机会。你难道不想出去吗?”我无言以对。只好说:“不,----我现在还不想。”TL一脸惊讶。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认为我在撒谎,但我真的不是在存心欺骗她。因为在没有做出决定以前,我自己也无法给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其实,就我的专业而言,出国去继续读博,是最好也是最现实的选择。家人和同学朋友也鼓励我继续奋斗争取出去,我的英语也不算太差。只要我愿意,并决心去做,我想我一定可以成功。可是在心中做出这一个抉择,偏偏就是这么难。因为我的心中还有未了的牵挂,只是因为对一个人的眷恋和思念牵引着我的心,使我久久地顾盼不愿意离去。

  我和LR是人们平常所说的青梅竹马的那种。从高中就在一起,一块儿玩、一块学习、彼此谈心。我们的快乐和悲哀,全部都属于两个人。到现在想起那段纯真无邪的日子,就幸福的令人心痛。直到大学,她去了南方一所工科院校去读书,我在北方,我们依然鸿雁传书、音信不断,相互诉说着绵绵的眷爱和思念,每年假期我都去看她,她也来看我。在许多人眼中我们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一对,无须海誓山盟我都相信我们已经完全属于对方,再没有什么可以把我们分开,我们渴望的幸福似乎已经唾手可得了。

  可是世上的许多事情就是那么难以预料。大三的那年,当我决定要考研,也许就播下了不安定的种子。我对她诉说了我的理想、我的梦,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她,我必须继续奋斗,报考中国第一流的大学,我不能被无端地抛出校园,被抛入一毕业就失业的大军中去。她写信鼓励我,给我买资料、还寄来了亲手织的围脖、手套。正是她的爱和温暖给了我莫大的安慰和鼓励,使我度过了艰辛而痛苦的漫漫长冬。我以为,她是完全了解我、支持我的,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没有意识到她的不安、焦虑和犹豫。

  毕业了,我接到了令人惊喜万分的通知书。她却去南方找了一份工作。那个夏天,我们又在一起。我兴奋地拿出通知书给他看,她幸福地笑了眼中却闪过一丝凄然。我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而我想也不敢想。我只是鼓励她,也要继续奋斗、考研,一起出国,寻求美好的未来。她却说:“再说吧,我一定要考的,但现在不能。”我无语。我知道,她是在挂念家中日益年迈的父母,和继续在读大学的弟弟。

  就这样带着满腔的不安和眷恋,我们南北分飞。未来真的交给了命运。多少个清晨、夜晚,我都在虔诚地祈祷,原上天保佑我们,给这段因缘安排一个美好的结局吧,因为上天的安排是最大的,谁也无法改变。可是害怕的事情还是要发生,挡也挡不住,摆也摆不脱。

  我开始疯狂的写信,打电话。而她不是不在,就是已经睡了。接通的时候,她说她参加了工作,被狠抓着干活,很忙也很累。没有时间写信,也没有时间打电话,对不起,要我好好学习,不要为她分心,影响了自己。她说的话越来越少,我嗅出了相反的味道。我快疯了。我说,不行,我要去南方找你。她说,你别来。我说,那你来,或者我们去美国。她不说话了。在一段久久的沉默之后,电话挂了。那嘟嘟的电话声,持续良久,叫人心碎。

  将近一年的时候,我收到她的一封信,很短,只有一页纸。她说“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我们分手吧。你应该有自己更美好的未来,应该继续出国深造。而我也应该有一个适合自己的归宿。你要好好珍惜自己。”读罢这封信,直如无雷哄顶,令我目眩心痛,眼泪夺眶而出。为什么是这样?我多年以来为之千辛万苦、悉心呵护的这段情缘竟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不相信,她一定是在骗我。我拨通了电话,是她的的声音。一听到是我,她欢快的声音马上沉静下来。我问她,为什么要写这封信。她说,没有什么理由。为了我们彼此,她早应该做出这样的决定。我问道,你认真想过了吗?还是突然的决定。她说,我想很久了。我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很长的时间,电话两头是久久的沉默。只听到不匀称的呼吸和受伤的心在疯狂的跳动。许久,她说,挂了吧,好好保重。我说,不------可是,已经迟了。

  我知道,电话中什么结果也没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以后几次依然如此。我不愿过多的追问。但仍然有几次,那声音似乎是在吵架。天呐,我真的什么办法也没有。我写了几封信,都没有回音。我知道,她脾气很倔,做了决定,谁也无法改变。但我不相信,在这件事上,她的心会如此决绝。

  那年暑假,我带着借的几千块钱,带着给她的礼物,我踏上了南下的旅途。我要去告诉她,为了她,我可以舍弃一切。我可以不读研,可以不去留学,但我不能没有她。下了火车,一直到了她们单位附近,我才给她拨通了电话。我说,我来了,我在楼下等你。她“啊”的一声,什么话也不说了。几分钟之后,她走下来,满脸通红。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那一天,我们说了很多。说了我的痛苦、我的悲哀。我把我全部的心情都告给她,我请求她不要做出哪个决定吧。她含泪微笑着说,她不能,她不能承受这么多东西。不能承受一份不确定的感情。她不想因为自己阻碍我美好的未来。我拥抱着她,她依然啜泣着,泪水打湿了我的肩膀。

  彻底结束了。因为我爱她,就不愿伤害她。我无法改变这一切,就只好等待时间来给出一个回答。那个夏天,我带着满身疲倦和一腔哀怨回到学校。我病了整整两个星期,此后的几个月中,我一直处于心思恍惚之中,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开学了,又是紧张而纷乱的学习生活。有的同学已经考过了托福、GRE,剩下的只有做论文,然后就是紧张地联系学校、申请奖学金准备毕业出去。我呢?还要犹豫下去吗?过去是因为“她”,现在我的心还有什么牵挂呢?父母每次打电话来,都要问,报班了没有。他们听说这儿很多人都要出去,也非常希望我继续奋斗,为我自己,也为家族门第增光。每次我都推脱,说等等吧!而现在,父母又一次提及此事,我再也无言以对,不禁泪从心起。

  同室好友看出我的心事,也劝我,别在犹豫了,快报吧,在拖下去谁也对不起谁。我的心又被戳痛了。想起父母,这二十多年以来,我从未使他们失望过。我不愿意这一次使他们伤心。好友把他用过的资料送给我,拍拍我的肩膀,会心地一笑,说“一切都过去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报班。”我点点头,好吧。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走上一条永远都无法回头的路,但我的心是那么地不愿意。我的心依然在向梦魂中的南方翘首期盼,我的爱,只要你的一句话,我就会永远的留下来。然而,在加入了从燕圆到新东方匆匆奔波的行列之中后,我的心却彻底生病了,它所期盼的声音一直沉默着,自己也不敢打电话。它害怕,听到那种沉静的声音之时的那种悸痛。它其实一直想告诉你,今天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它一定要成功,它一定要回来。它要告诉你,当初在飞跃茫茫太平洋的时候,它曾秘密地珍藏着你的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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