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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淑女

http://www.sina.com.cn 2001/06/06 11:34  北京日报

  世界上现在还有淑女吗?

  不知道这世界还需不需要有淑女,不过,我猜想淑女还真是有的,只是已经很罕见了,有点像濒临灭绝的珍稀动物,而且是那种大势所趋、谁也挡不住的灭绝。就在不远的过去,女孩子还喜欢叫淑珍淑贤之类的,现在这样叫就有点老土了,不仅老土,简直就有点那个。当然不是叫淑珍就成了淑女,不叫淑珍就不是淑女,不过可以觉出“淑”确实已经不流行了。

  淑女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我也不知道。我甚至还没见到过一个淑女。《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中国关于淑女最著名的诗句。《诗经》的年代,礼乐初兴,君子是最好最岸然的男子,君子所求当然是最美最温柔的女子。《诗经》以降,王朝更迭,风气流转,各个时代都有自己淑女的标准,比如深闺,笑不露齿,琴棋书画;比如不可或缺的帽子、紧身衣,双肘不能放在餐桌上。三寸金莲的淑女当然无法想象迷你裙的淑女。在有些年代,裙边下露出脚或膝盖是具有挑逗性的,是令人羞耻的。不过,即使在迷你裙的时代也有某些标准,比如午夜十二点前回家。我觉得,这些都是镶在淑女身上的花边,颜色和样式总是跟着风尚在变的,而有些东西却从未改变过,它们使淑女永远散发着明亮柔和的光彩,那就是,高贵的品德和良好的教养。淑,清湛也。清净的,清纯的。明朗的,这是在说水;美好的,美丽的,善良的,这是在说人。这是汉语中既优雅又质量很高的一个字,内涵和外延都很丰富。淑女,美好善良的女子,悠闲洁净的女子。只要是中国人,把这两个字在嘴里细嚼一嚼,都能吐出大朵的清香来。

  不是所有的女子都非得成为淑女,高山平原,大海小溪,各有各的缘故。世上有淑女不会显出什么特别的好,但没有就很混浊了。现在中国的男性对年轻的女子比较偏爱,无论她们是不是淑女,而且最好不要是淑女,淑女太麻烦了。这就像市场经济一样,供求双方相互影响,既然没有了好求的人,淑女的数量当然就会萎缩。我曾在饭桌上听来一个笑话,说甲某盛宴招待乙某,酒酣后直落歌厅,甲问乙要什么样的小姐,乙思量良久说:找几个淑女来。甲苦笑:就算淑女肯来,这年月上哪儿去找真的淑女呀?

  依我看来,真正的中国的君子和真正的外国的绅士都还是存在的,淑女的没落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君子少了,许多东西都少了:绿林、河水、星光、月夜、尊重、敬仰、忠诚、爱情。这是淑女不得不面临的一个新世界。我的朋友打电话来诉苦,说再也不想做什么淑女了:你礼貌别人说你虚伪;你谦让别人当你心中有鬼;不能大声吵大肆闹;不敢势利也不敢抛媚眼;不会撒谎不会讲脏话甚至不会讲黄段子。做起事来吃亏受气是小,别人当你傻瓜弱智不合群孤家寡人似的。她打算放开手脚重新定位,和别的女孩子一样享受快乐。

  许多年前我看过一部动画片叫《最后一只树袋熊》,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有“考拉”这种可爱的动物。虽然明知是动画片,但我真地以为世界上只有最后一只树袋熊了。我天天准点打开电视,看小女孩玛丽和爷爷与猎杀树袋熊的坏家伙斗争。现在的澳洲虽然还没有只剩下最后一只考拉,但的确已经不多了,它们被谨慎地保护起来。有保护区也有专门的机构照顾和研究它们,它们有定时采摘的桉树叶甚至人工授精。如果说这世界已经不适合淑女生存了,如果世界上真的只有最后一个淑女了,我觉得她所需要的不是保护,而是勇敢,勇敢地面对异己。这是一种值得传承的人类文明,一种滋润生命的甜美气息。也许有一天,世界会在一个明媚的早晨醒来,重新发现淑女的可爱。(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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