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新闻 邮件 搜索 短信 聊天 导航

新浪首页 > 文化教育 > 文学专区 > 正文

藏匿的杏仁

http://www.sina.com.cn 2001/06/14 10:09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七彩伴日虹

  姗却在离他们如此切近的地方,静静地坐着。

  她的目光隐隐地透出一些懒散:

  人之一生,前面的路总是不可预测的。在匆忙的人群之中,不知道有多少脚步,是偏离了他们想要的末来。

  隔窗不远处,有一辆三轮车,那上面摆放着几堆鲜亮的杏儿。

  姗从童年起就对杏有着不明缘由的偏爱,甚至她多年来一直喜欢杏黄的颜色。小时候一个毛绒绒圆滚滚色泽纯正清爽的小东西托在手上,她是多么的欣喜呵,她觉得那是给她多得难以打发的平淡时光的一种奖赏。吃杏的乐趣,也远不在果肉的甘美,轻轻地分开果肉,就露出小巧的坚硬的核来,深褐色中隐含了一种古朴沉静的吸引力,上面的许多细微的皱褶让想象沿着它的纹路延伸开去。核以它的坚硬藏着什么密秘呢?敲开它是姗一直的愿望。尽管她把它们聚集在一起,涂成各种颜色堆放在桌面上把玩,也常常放在兜里不时偷偷伸进手去抚摸它起伏的表面,但姗知道这种玩味并不是她最想要的,且与她意欲揭开的迷底无关。她变着花样的游戏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为了她真正打开它之前的这段时光不是太乏味。它其实是一个神秘而漫长的等待的过程。

  姗微微地仰起脸来,目光从高处落下来,有一点居高临下,仿佛她的近前没有特别要注意的事情,她的目光随时准备着眺望远方:一条路的尽头,一排街灯的排列超出她的视野,以及人影和车辆的背影渐小渐无。她以为,人生就是在为前方的一个又一个不明的目标而苦苦奔波。为什么人生总是陷入在行程之中,而实现的愿望的幸福感却少而又少呢?这令她苦恼,但对这样的思索和寻找她却乐此不疲。

  邮局里各个窗口都堆了不少人。门口的信筒也不断有人光顾,它却保守地只开启了一个小小的缝隙,象是不太情愿接受纸墨传情的任务。此刻姗成了一个多余的人,她没有什么需要投寄。她多年来只在做一件事,就是不断地在心中营造梦想,投寄给末来。

  姗从少年时起就少言寡语,心事重重。夏天的傍晚是大杂院里最繁忙的时刻,姗却总能悠闲地躺在门前的腾椅上,拿了一本诗集,忘情地读着。她的心灵恍然已飞越到了城市的上空去寻觅另一番境界,恰似云的舒展,雨的轻灵。留在椅子里一动不动的只是具有她外表特征的一副躯壳。

  寂静的下午,她寻找各种理由好一个人留在家里。没人知道门窗紧闭的房间里藏着什么。她在写作,小小的头进埋在摊开的书堆里,煞有介事地全心投入地写作。每次习作寄出去,就象在她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甜蜜的期待的种子。她亢奋地在屋中走来走去。她一次又一次地设想着,她的变成铅印的文字散发着油墨香气在人群里传阅时,那样一种飘然若仙的幸福感。这幸福是在梦想本身还没有到来时就已经被她预支并储存在了她的想象里。她为这预支付出的代价是:不论结局的成败她都必须承担太过热情的幻想过后的"不过如此"的平淡乏味的失落感。

  那是她初次体尝梦想陷自已于困境的状况。那时她十六岁。

  姗是无意之中走进这家邮局的。说是无意,也许是上苍在冥冥中的指引。姗坐在这里,透过窗玻璃就可以清楚地看见自已家的阳台。就在那幢单元房里,一桩婚姻安顿了她多年,也许将是一生。

  八年前,她在每周固定的时刻敲响那扇乳白色的房门。他穿着她买的毛衣在她眼前走来走去,有他的习惯性动作和男性化的声音。有组合柜上摆放着形象逼真的小动物,有丝绒的落地窗帘,有水壶坐在炉子上发出的轻吟浅唱,有夜晚向黑暗中传递着温暖的灯光。

  曾经,家作为一个最温柔浪漫的梦想,在那个房间里变得具体而真切。

  可是就在半个小时以前,为了一件微小的事情,姗和他发生了争吵,她一怒之下夺门而出。那扇门"砰"地一声算是为她发泄一些愤懑,就又不露声色地关闭起来。她走下楼梯时,脑子里浮现着多年前她蹑手蹑脚走上楼梯微红着脸叩响房门的幻影,与她现在的影子重叠起来,有一种穿越时空的虚无感。

  大街上繁忙得没有她站脚的地方。而这家邮局是曾她多年前常在这里观望他,等待他,想念他的地方。此刻她坐在这个原本和她的生活毫不相干的地方,与自已的家冷眼相对。

  天渐渐暗了下来,天边有几簇浓重的云团低低地垂挂着,并在缓慢地朝这边飘移过来。

  那扇窗子里依然发着桔黄色的暖光。但是灯光只有照进心里,才会感觉温暖。而此刻家在她的眼前却是特别的惨淡无光。

  无情的时光催促着她走过了多梦的季节,她却总也退不出多梦的阶段。最为不幸的是多年来她象是从末得到过什么。她知道生活不是她预想的样子,但她不知道是哪些地方出了问题,因为梦想原也没有提供过于真切的模型。她的目光总是越过眼前熟悉的一切而遥望远方。她的精神常常莫名地亢奋着,永远处在想要而不可得的状态。有时她坐在那只柔软的沙发上,听着弹簧咯吱吱的声响,那种迫于压力的呻吟声使得她的心烦乱不堪,她恨不得一层层揭开那厚厚的垫子以替它们释放所有的压力。她最怕闲下来,一个人在空寂的房间里茫然地静坐着,两只手下意识地摊在空中仿佛要抓住点什么。

  八年中她隔一年半载就要挪动一次家具,她期望那些样式布局都熟悉到了视而不见地步的家具因其位置格局的改变而重新提醒视觉的存在。家不是她一个人的,而动员另一个成员听从她并成为帮手总要费一些周折,不怕辛苦,她在这个艰难的过程中总算体验到了一点想要做点什么和做成了一点什么的踏实感。当然这种视觉的"以旧换新"的过程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她的无望,小小的成功亦不足以让她感到生命的充实与快乐。所有的想往是一些堆积在一起的泡沫,在阳光下泛着五彩的亮光。用手轻轻分开来,下面的现实不过是或清或浊的一汪止水而已。

  文学是所有泡沫中的一个。多少个夜晚,她试图挣脱家的平淡乏味的形式,关在一个人的房间里独对孤灯,寂寞沿四周象水的波纹一样散开时,文字可以缓解痛苦,也可能因诱发了另一些情绪感受而又不可企及而陷入更深的痛苦。文学作为精神的陪伴多年来被她爱着,供奉着,神往着,也许最终不能拉她走出平淡人生反而成了编织美丽梦幻的帮凶。那些梦幻一次次在她的意识中出现,常常使她忘了自已在芸芸众生中的平实的存在,而她的穿越人群的遥望也只是遥望而已,以她的脚力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天逐渐阴沉下来,窗外刮起了风,这是雨前的征兆,路人沿街疾走。

  姗在窗玻璃后面把脸埋在阴暗中,她历数着多年来心灵所走过的历程,满心凄凉。

  直到大雨倾盆而下。

  对面的与家密切相关的窗子依然平静地亮着灯光,象是等候,又象是什么也没有等。

  姗欲哭而无泪。

  卖杏的老人眯起眼睛,吃力地推着三轮车,但他力不从心,眼见车子一歪,那些鲜黄饱满的杏儿滚了一地,听任粗大的雨点敲击着,洗涤着,在昏暗和泥泞的夜幕中。

  忽然,姗惊橛地直起身子--雨中,他出现了,打着一把淡黄色的伞。

  他急切地东张西望。他的伞几次被风吹歪,他的衣服也都淋湿了。到最后,他索兴扔掉了伞。

  他的单薄的身影在雨幕中显得十分的孤零无助。

  人是多么复杂多么强悍又多么柔韧的一个混合体呵。那些精密的思维可以成就许许多多的惊天动地。而此刻,在凄历的风雨之中,一个人就是如此的简单:孤独面前,需要相互惦念,也需要相伴。

  倾刻间,姗已泪眼模糊。朦胧的目光越过那一堆杏儿的时候,她想起了藏匿许久的杏仁的秘密。

  终于有一天,她揭开了那个秘密。象所有事情的结束一样,那一天终将来临,那是一场等待的结束。杏仁呈现着与表皮相似的颜色与纹路,只是细致了一些,多了平缓和柔滑。更为坚实饱满而已。口味也是淡淡的,没有什么特别。这就是一个长期睡在坚硬的壳子里的秘密,没有想象中新鲜奇异,就这样淡淡地平静地证明了它的存在。

  多年以后,姗回忆那些坦露开来的杏仁,想那也不是幻想的破灭,只是以它平实的样子纠正了幻想。

  姗缓缓起身,走向黑暗的雨中。前方有一把小小的淡黄的伞。

  那一刻,她真的是想抛开的所有纷飞在空中的渴念,踏着坚实的陆面,去与另一种有着平常牵挂的日子汇合。


    点击此处发送手机短信将此条新闻推荐给朋友
    手机短信传送天气预报、演出信息、彩票号码

文学艺术、留学移民、求职应聘、英语学习,尽在新浪网文化教育频道

发表评论】 【读书沙龙】 【金庸客栈】 【关闭窗口


新 闻 查 询


 相关链接
爱与哀愁:小狐狸与守林人的故事 (2001/06/12 18:19)
毕业了,工作?考研?:一个北京女孩的真实故事 (2001/06/12 10:20)
男人和女人的故事 (2001/06/12 10:42)
那个叫“玫瑰”女人的故事:花儿是女人变成的精 (2001/06/10 14:30)
 新浪推荐:定制您关心的新闻,请来我的新浪
订阅手机短信头条新闻天天奖多款时尚手机!
最新推出足球经理游戏--风云总教头之甲A
为漫画梦找一个家-漫画作家专栏闪亮登场!
罗大佑周星驰周润发…明星星座大揭秘!
中国青年队征战世青赛
2001高考志愿填报技巧指南-考生报考好帮手!
订阅手机短信 了解纳斯达克中国概念股最新行情
谁是最美的新娘:网友婚纱靓照大比拼!

文化教育意见反馈留言板电话:010-62630930-5178 欢迎批评指正

网站简介 | 用户注册 | 广告服务 | 招聘信息 | 中文阅读 | Richwin | 联系方式 | 帮助信息 | 网站律师

Copyright © 1996 - 2001 SINA.com, Stone Rich Sight.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四通利方 新浪网

本网站由北京信息港提供网络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