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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为人父后再看我的父亲

http://www.sina.com.cn 2001/06/14 18:36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雨林2883

  在二十岁以前,我几乎没有离开过父亲一天;而在二十岁以后,我浪迹天涯,与父亲难得见上一面。

  今年夏天,我偕妻儿回故里省亲,见到了年逾古稀的父亲。父亲七十三岁了,满头已找不到一根黑发。看到满世界跑的我的儿子,他很想搂一搂、亲一亲,但小家伙不懂爷爷的心,只顾自己疯玩。我捉住他,送到父亲的怀里。老人家的眼里放出慈祥的光,仔细地看小孙子的脸,逗他说“洋话”。小家伙吃力地听着爷爷的方言,终于安静了下来,用胖胖的小手抚摸着爷爷满布皱纹的脸。我远远地看着爷孙俩的亲热劲,眼圈一阵发热……

  父亲是在极其艰难的条件下养育了我们,供我们读书的。记得有一个周末,读小学的我下午放学一到家,看到父亲正在吃饭。父亲吃饭速度很快,总象很饿的样子。但他看到我,马上放慢了速度。不懂事的我走近父亲,说:“刚才在路上跑,不知什么飞到我嗓子眼里了…….”。父亲笑笑,把碗推给我,说:“快吃吧,吃下去就好了。”我便狼吞虎咽起来。这时母亲从外面进来,轻责了我一句:“你这孩子!”几天以后,我才知道,当我还在梦中,父亲已踏着晨霜,挑着上百斤重的冬瓜和豆角上路了。他要赶到三十公里外的一个小镇上,去卖掉这些东西,让我交学费。父亲不会做生意,硬着头皮去叫卖,直到午后才卖完,他舍不得买一块烧饼充饥,匆匆赶回空来。母亲给他热了碗剩饭,最后却落入了我的肚里。二十年后忆及此事,我心中一阵隐痛。

  父亲出生贫穷,但庄稼人的诚实本份终生未移。有一次,我听到母亲对他说:“你为生产队里看棉花,你摘一把带回来给我捻线。给你做鞋子,鞋底纳了一半线却没了,上街买又没有线票”。对于队里上百亩棉田,一把棉花可谓沧海一粟。但是,直到田里的棉花秸都拔光了,父亲也没有拿回来一朵棉花。母亲一半嗔怪,一半夸赞地对我说:“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长大肯定跟你爸一样是个死心眼。”我听了十分高兴。

  我还听妈妈说过这样一件事。解放前父亲有个表兄当保长,耀武扬威,作恶乡里,父亲对他之以鼻。一天,伪保长带着人到我们家,威胁父亲跟他去做事,“否则就把你家粮食扒走,一粒不留。”父亲冷冷地说:“你爱怎么干就怎么干,反正我不跟你去做坏事。”……

  粮食被扒走了,我们一家吞糠咽菜总算过了一个冬春。在我记忆中,父亲从未与邻里发生过冲突,有时受了委屈也忍而不发。所以当我听到这个故事,更增添了对父亲的了解和尊敬。现在,几十年过去了,我和我的哥哥、姐姐都已成家立业,每个小家庭的日子过得都挺红火。而父亲和母亲还住在乡下,并且还种着二、三亩田。母亲是不能下地干活了,所有农活都落在父亲身上。我们劝老人家放弃承包田,进城和我们一起住。好不容易接来了,住几天又不惯清闲,执意要走.没法挽留,答应第二天送他走,可当天他自己去买了车票上了归途……

  二十八岁的时候我也做了父亲。从此,我失去了安宁的书桌,闲适的黄昏,失去了“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的清趣。然而,初为人父的我,也因此更深地体会到了父爱的伟大与艰辛。

  此刻,我看到父亲和他的小孙子正饶有兴致地玩着罐头瓶子里游着的小鱼,老人家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沉浸在无可比拟的幸福中。此情此景,我多想走过去,跪在父亲的膝下,对他说,我要舍弃现有的一切,带着他心爱的小孙子,厮守在他的身边,给他的桑榆晚景带来无限的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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