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也结巴
http://www.sina.com.cn 2001/01/09 13:22 精品购物指南
作者:杨葵
以前的人,对读书人总是礼敬三分。原因之一是:读书人少,物以稀为贵。“文革”当中,我的父母分别被打成“右派”和“反革命”,下放到农村。他们自己心思重得不得了,觉得抬不起头来;周围的乡亲可不管你是红是黑,一概热情对待,打起招呼来,叫的是“先生”。
现在读书的人多了,“先生”这个词,已经没什么专指,它和“你、我、他”一样,成了最普通的代词,引不起任何特别关注。比如在饭馆吃饭,跑堂的是个小伙子,你会喊:先生,再加一份红烧猪手!谁也不会把那小伙子当成读书人。
别说读书人了,就连写书的人,也不算什么稀奇,晚上去酒吧坐坐,满场子的人,三分之一是混混,三分之一是艺术家,还有三分之一就是作家。简化一点说,你管他们所有人都叫混混,也没什么大错。
说起来这是好事儿,有点还作家本来面目的意思。因为作家本来就没什么特殊之处,他们的写作,就是一门职业,任何身体健康、具备本职业一些必备条件的人,都可以试着去做。所以,作家们犯点错误,比如说曾经站错了阶级立场,比如说日常言辞激烈一些,比如说先自设一项大奖,再让自个儿去“荣获”,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大可不必讨论来讨论去,甚至还要审判,还逼人家忏悔。
作家是正常人的例证之一是:作家当中,也有结巴。按说作家以语言文字为武器,结巴却是语言文字的大敌,二者不好联系在一起。可是造化弄人,就让他们结巴了。好在结果证明,结巴也能当作家,而且还都当得挺招人喜欢,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我读大学时,一个曾经红极一时的著名文艺批评家,写作之余,给我们开一门文艺美学课。课讲得好,课堂上欢声笑语,气氛热烈。因为是文艺美学,所以不时会提及大师及其作品,比如巴尔扎克和他的《人间喜剧》。偏偏这位青年才俊每回说到“巴尔扎克”,止不住要结巴。“巴”字出了口,后边的“尔扎克”滞在口腔里,迟迟顺不出来,常常憋得满脸通红。时间久了,我们发现这一特点,于是下次他“巴”字刚出口,正为后边的字着急,我们就大声说:知道了,巴尔扎克,接着讲吧。他便会心而略带感激地一笑,如释重负地继续精彩演讲。
还有个结巴的作家朋友,平日好做总结性发言。有一次朋友聚会,议论起辞职下海的事。正方的意见是不应随便丢弃公职,反方的意见是坚决要到商海一搏,争得面红脖子粗。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这位朋友力排众议道:我同意正方意见,鱼儿离不开--开水嘛!反方的人一听,差点儿没乐喷了,说鱼儿在开水里,那是鱼汤!
我因工作关系,与不少外地作家常有联系。早年靠写信,后来电话普及了,信就越来越少。时日一长,竟还有些感慨,觉得打电话总是不如写信舒服。于是非常感谢其中一位作家朋友,因为她拒绝用电话,一直坚持写信。终于有一天,她因有急事要找我,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才发现,她这么做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那天我正在家闲坐,电话突然响起来,抄起听筒喂了一声,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又连着喂了两声,仍是没有任何回应。刚要挂断,突然对方传来一声显然已在口腔里憋了好几秒钟的一声招呼:杨葵,我是某某。
我说这些轶事,绝非对口吃者不恭,所以本文开头颇费口舌讲了作家也是平常人的道理。同样,口吃者也是一般人,就像我心脏不好,还过早腆出个将军肚一样,口吃也是常人常态而已。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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