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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浪网友：山雨雾

　　七

　　外面下了很大的雨。雨点大颗大颗地打在玻璃上，整个世界都是雨的声音。夜里飞驰的车一驶而过，竟飞溅起两行的水花来，远远的看就像一艘小快艇。他就这样静静的点上了一根烟，站在玻璃窗前，看着那些烟雾一圈一圈地升起，散进了狂雨中。

　　他打开了电脑。

　　云好像已经来了很久，好像也是在等着他。一开机，云的头像已经在ICQ上拼命的闪动着了。

　　“我在〈烟雨庐山〉打呢，你来呀！”“好吧，我来！”怎么改了个这样的名字呢？他感到有一点的不安了。

　　云的牌好差，一连的输了好多盘。但她还是漫不经心的打着，不过却好像少了很多话了。

　　“你们那里下雨了吗？”沉默了好久，他才想出个话题来。“刚下完，好大啊！什么也看不见。”她顿了一下，“你是不是又在想着她了？”“唉，有点吧？”“给个电话不就是了？”“电话线不是给你占着吗？”唉，心也占着了吧？他哑然失笑了。好像也很久没听到过筱的声音了。好像这一切，也在慢慢地消逝着了。对于这种感觉，他也渐渐地麻木了。外面的雨却没有减弱的意思，任性的倾泻下来，淹没了那记忆的天空。他又接上了一根烟。

　　“我想见见你，好吗？我真的好想你啊。。。”云清清楚楚地把字打在对话框里，“我哭了，你信的吗？”他楞住了。在网上那么唐突的话恐怕也不多见吧？况且，这是在网上啊！他连云叫什么名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呀！见到她会怎么样的呢？他的心突然慌乱了起来。好吗？他在问自己。

　　“我到的时候应该是午夜的了。雨好大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开始期待着那遥远的路途了。

　　“我整夜等你！”

　　雨水依然像怎么也刮不完的一样倾泻在挡风玻璃上。大灯的光柱也是艰难的照射进了浓浓的黑夜之中。车里Enya的那空濛的旋律却让这夜里那些纷扰的声音都平静了下来。如果不是路两边黑幽幽的树影在飞逝着，他仿佛就觉得自己是在一间小玻璃屋里看雨了。

　　“你相信网恋的吗？”一个朋友曾经问过他。

　　“可能有的吧？毕竟网也是一个公共场所来的呀，就像你在地铁里见到了一个女孩，爱上了她一样的吧？不过，”他想了一下，“那个她会是真实的吗？”想起这些问题的时候，他总觉得不过是一种时髦来的。那他和云呢？他不禁怀疑是一个梦来了。

　　城市的灯光开始出现在了黑暗的天际边上了。唉，到了！前面会是什么来的呢？他开始从梦中醒了过来。

　　云的网吧在一个不是很热闹的区，但很大，有两层的。人也很多，大多都是些学生模样的，一群一群的进进出出的。他把车停在了路边，雨幕让网吧那明亮的灯光变成了黑暗里的另一个世界。那云是什么样的呢？还在想着，云竟跑了出来了。他按下了车窗，当蜿蜒在玻璃上的雨在他们之间徐徐退下的时候，他仔细的看着她。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戴一副晶莹的吊坠子耳环，很清秀的一个女孩，在雨中像一朵夜色里含羞开放的昙花。两个人足足对视了两分钟，他终于开口了：“是你吗？”“嗯！”云甜甜的一笑，眼睛竟也湿了。他竟也不自主的走了出来，轻轻搂起了云的肩。像以前的她一样，就是她了，他怎么就这样的觉得了呢？

　　“你说过要跟我喝酒的，去哪里好呢？这可是你的地方啊！”他故做轻松地笑着说，心里却是还没平静下来。

　　“唉，不喝了吧？去个静点的地方聊聊天好吗？”云总是满目心事的样子。“去我家吗？我家就在网吧后面，我家有酒。”看见他没吭声，云怯怯地问，脸上却是一抹的红霞。

　　他真想吻她了。

　　八

　　云的家好大。落地玻璃外面还有一个很宽的露台。她告诉他她的父母都去了美国了，好久都没能回来一次的，现在就她自己住。她说她也快要去美国了，虽然很多时候觉得这屋子有点冷清，但一想到要走就好像舍不得了。

　　雨也小了，变的稀稀落落起来，夜色里清晰地映出街上红红绿绿的灯光来。清新的晚风吹开了零星的几个雨点，打在了他的脸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宁静的夜啊！他忽然想起了Enya的歌来，那些天籁之音。

　　云已经换了一件衬衫，穿一条小短裤，拖着一对毛茸茸的拖鞋，拿着一瓶85年的波尔多和两个晶莹透明的杯子，悄然无声地来到他的身后。客厅里放着他老在网上给她唱了好多好多次的齐秦的《空白》。他有点动情地看着她，把酒一干而尽了。

　　云轻轻地牵起他的双手，把他拉进了客厅里。云轻轻地靠在他的怀里，两个人随着那旋律轻柔地荡了起来。

　　他低下头去，轻轻的吻了她了。

　　他吻着她，一种温暖柔软的感觉。她那清新的香气弥散在激荡的空气里。他吻在了她的晰白的脖子，吻在了她颤抖的肩膀，吻在了她那美丽曲线的胸口。她软软的坠入了他的怀里，轻轻的落在了他的心上。怎么会是她呢？怎么就是筱了呢？他忽然停止了一切，头沉沉地砸在了云那扯开了半边衣服的肩膀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很久很久，世界都静了下来，他却分明地听见了云叹出了一口气，一滴泪暖暖地滴在了他的胸膛。

　　“你还想着她的是吗？多少次我在问自己，你是什么模样的？你有多高？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了？我都不知道啊！但一见到你，我就知道了，我真的爱上你了，我在爱你了！你来告诉我这不是梦吧？我不祈求你也爱我，我知道你的心里还是她呀，但是，你至少给我一个梦的是吗？让我的梦里有你，我也就心足了！”

　　唉！Forgive Me!他在心里喊着。他没敢正视她的眼睛。他爱她的吗？那筱呢？他还爱着的吗？他茫然的看出了外面的夜，远处的地王中心那高耸入天的冷漠的影子正向着他慢慢地压了过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小半瓶的酒孤零零的放在玻璃茶几上，酒杯底还有一点的残红，唱机里的碟子早就无声无息，只还有雨的声音，滴答滴答地滴在帘棚上，不紧不慢的，一点一点在数着流逝的分秒。

　　天边已微微的发亮了。早晨的清风轻轻吹起了落地窗帘，吹出了他一脸的憔悴。她已熟睡了，像只小猫蜷在他的怀里，脸上依然是昨夜的泪痕，微噏的唇暖暖的吻着了他的心。他轻轻地把她掉在脸上的一绺秀发拨好。他想静静地再看一看这张梦里曾想象过千百次的清秀的脸。他忍住了没吻她。他不愿惊醒她，不愿破碎了她那有他一起的梦。梦里可有他吗？他在心里轻轻地问。

　　他紧握着方向盘。车冲破了清晨，驶上了高速公路。一缕晨光从天的那一边升了起来，漫向了整个的天空。

　　过了几天，云收到了他的一封EMAIL。云打开了它：

　　云：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Enya的歌吗？我喜欢那种淡淡而遥远的忧伤，飘在夜空里，飘在寂寞孤独的路途。那天清晨我只觉得回家的路，漫长却又太短暂。开着车窗吹着风，听着那旋律，沿着那路中间的白线机械地延伸。想着你醒来的双眸静静的看着我，想着离你正一点一点的遥远，我又想起了以前坐火车，车上的人都上床睡了，只有我独坐在过道边的座位，呆呆地看着外面黑的田野，山的轮廓，遥远的灯光，是Enya无声的旋律。或许爱便是这样的感觉，一种孤独里孜孜等待的旅程。

　　我来了，又匆匆地走了。晚上，我依旧坐在电脑前，点上一根烟，换了个名字，在牌室里静静地看着你，甚至跟你玩牌。昨天的一切，就好像一场朦朦胧胧的梦，但又那么的真实！我是那么竭力的逃避着，但又是那么焦灼的等待着你。如果说我爱你，那是真的！但我还是竭力不是去爱一个影子，竭力地不重蹈覆辙，竭力地不去伤害你，好辛苦的是吗？你说我还活在过去里，活在过去的梦里。是你让我醒了。我也没有任何后悔，只是，醒来了的心里却是那么的痛啊！我只觉得，那一切，终会像肥皂泡一样，渐渐地飘散开去，渐渐地破灭。想着庐山，想着她，想着你，点上一根烟。当那蓝蓝的烟雾慢慢地腾起，所有的梦不都会飘散在了里面了么？

　　我只想着有那么一天，我会和你静静地坐在庐山上，静静地看着那夕阳，让晚风轻轻地吹拂着你那秀发，轻拂着你的梦。我只在想，茫茫人海让人相遇相识，相知相悉，却终无缘彼此拥有，缘分，倒底是什么呢？

　　“我不要什么缘分，我只知道我爱你！我爱你！庐山，无论我们多老，我都等你一起去！我等你！”

　　云自己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呡了一小口，却分明的是一滴咸咸的泪水的味道！

　　九

　　终于有一天，筱来电话了：“你还好吗？”

　　“还可以，还是那样。”他答着。他觉得她那甜甜的熟悉的声音总是那么入人心肺。每次听到她的声音，他仿佛看到了那阳光从雾里照了出来，暖暖的。

　　“有一件事我很想跟你说了。”她迟疑地说着。

　　“说吧。”他忽然感到心头一沉，那等待的几秒钟仿佛过了一个寒冷的世纪一样。

　　“或许，我们真的相隔得太远了，如果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我们还是，还是分手吧，好吗？这样或许对大家都好，是吗？”筱开始在电话的那边呜咽了起来，“况且，这里有个人对我也挺好的，很关心我，我也觉得他人很好。。。”她没能再说下去，在遥远的那边那痛哭的声音，他也听惯了，但仍然像冬天里刺骨的寒风一般，吹进了他的耳朵，一直吹到了颤栗的心里。

　　“对不起，或许，是吧。”他的心开始痛了，他想起了庐山来。但声音里依然像没有一丝的留恋。他闭上了眼，眼泪就像缺堤的河水一样涌了出来。

　　“能过来一次吗？”她问。

　　“我真的很忙呀，”他默默地等待了几分钟，“好吧，我来吧。”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踏出了虹桥机场。

　　她没来接他。

　　“很久没见了，见了面说些什么呢？”他想着，那种滋味就如在学校里准备考试一般。唉，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看了一眼那冬天里灰濛濛的街道和行人。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起来了。他点上了一根烟，走到了窗前。啊！外面好大的雾啊！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浓雾，那场浓得让人什么也看不清的雾来。

　　他走到电话前，给筱打了个电话。

　　“昨天到的时候怎么不给电话我呀？让人好挂心的呀！”她责备着他。

　　“飞机晚点了，到的时候很晚了。”他说了假话。他想起了以前学校开学时，他总是提早一天到校，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天没亮就守候在火车站的出口等候着她。那种焦急的欣喜的感觉，忽然涌上了他的心头，却没再能化作甜蜜的回忆，只有一阵阵的苦涩的心痛。

　　是啊！再也无法回到过去的日子了。他太爱着从前的那个她，爱着那浓雾里的回忆了。如果让他选择，他会选择再来一次。但是，恐怕是命吧！在那些他们承诺着天长地久的日子里，他心里就害怕着，他们终有一天会走到尽头的。如今，无法避免的来到了。

　　他想着，看着对面雾里的希尔顿，轻轻的呼了一口气，白色的烟雾弥散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