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桥上的戏票(下)
http://www.sina.com.cn 2000/12/27 14:27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pastisdenice
我做了一个沙拉,切了面包,站在窗口吃了起来。房间有一个小小的阳台,刚来的时候,夜深时,我会一个人爬出去,眺望脚下的城市,阳台很小,我得关上窗,两脚搁在栏杆上才能勉强坐下,认识丹尼尔后,我们也常两人挤在无法动弹的阳台上喝啤酒,指点星斗,看夜巴黎的灯火斓珊……那是多么快乐的流金岁月。
3个钟头后,穿着蓝色裙子的我,在圣米歇儿下了车,其实我可以直接坐到右岸的剧院,但是我很想从桥上走过去。玛吉早不在那里了,桥上依然人多,放假了也不例外,一片欢声。我倚着栏杆,看他们快乐地来来去去,在桥上等待,在桥上相逢…。。夜色微微,游河的船多了起来,近河岸的水上饭店也传来了喧闹的人声,我慢慢地向桥的另一头走去。
剧院前也是欢声笑语一片,这就是夏日PARIS最可爱的地方,一切都是那么的欢快,生机勃勃。我忐忑地走进了大厅,拿出那张捡来的戏票,检票员干净利落地撕了票根,没有一句多话,领座员恭谦地领我走向楼梯”您的座位在3层,9号”,我踏上了红丝绒地毯的楼梯,扶着金色的栏杆向三层走去,大厅里亮着一盏长长玲珑的水晶吊灯,纤扦流苏微微摆动着,灯下的人们罩在细细的黄晕里,遥遥传来密密低低的话音,有一丝不真切的感觉,在这样的光影里,一切都象是飘浮在8月夏夜郁郁的海洋中。
我的座位在舞台右侧的阳台座上,庞大的丝绒椅背上贴着金色的9,俯身望去,舞台上帘幕低垂,和我遥遥相对的是舞台左侧高高的阳台座。正厅的位置慢慢地坐满了,灯光渐渐暗下,一片掌声中,华幕依依开启……
幕间休息的时候,我才发现,对面的阳台座是空的,整个大厅只有那里空着一个座位,暗红的丝绒帷幕悬在空空座位后面,一个空空,暗暗的座位和我遥遥相对。
剧本其实早就看过多遍了,但到终了时,眼泪还是下来了,垂死的剑客在林中扶着大树,望着头顶的一轮满月,喃喃地吟出”还有我帽子上的那根白羽毛”,黑衣的罗珊娜在他的身后哀哀地哭着,我的泪也在黑暗中爬满了脸颊,我把身子蜷缩在庞大的椅子上,静静地闭上了双眼。
这时,一丝轻微的异声传入了我的耳朵,楼下大厅的人声被渐渐地推远了,极远的地方好象有人在吹着口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舞台升起了浓浓的大雾,弥漫在黑暗的厅堂中,我缩在高高的阳台座上,如置身于虚无的半空中。还没有来得及害怕的时候,我看到了丹尼尔,他站在我对面的空位上,雾气中,我能看到他充满笑意的眼眸,似乎有光投在他的身上。他依然穿着我喜欢的漂亮格子衬衫,调皮地向我吹了一声口哨,似乎在说,看,这么讨厌看演出的人终于也来了。”丹尼尔”我喊道,我向着他招手,他也向我招手,在遥遥的雾气中向我招手,没有风,只是在他挥手的刹那里,我的发,和丹尼尔的发,象梦一样地飘动起来,在剧院散场的寂静瞬间里,我们仅能这样远远地凝视着,隔着舞台,隔着空气,隔着辽远的距离,只有慢慢淡去的空气在看着我们,我似乎觉得那些在他臂弯里的日子又回来了。我迈不开我的脚步,只能这样盈盈地和他相望,许久,许久。
谢幕时的掌声冲开了白雾,华服巧笑的艺人从千重帘幕中牵手而出。”丹尼尔,请你不要走!”我喊着,喊着,在热泪中看着他微笑的脸庞,渐浅渐淡,终于淹没在那千重帘幕后。舞台上,笑语盈盈的艺人在接着四面的鲜花,深深的行礼。人群欢笑着,我把头重重地搁在围栏上,我知道,丹尼尔,他回来了,他也离开了。
在喧闹散场的人群中,我随着人流走出了剧院,蓝紫色的夜空下,疏疏斜斜的梧桐影却锁住了这夏夜笑语中最隐密的清愁。我走过马路,走过丽影双双的艺术桥,沿着奥塞岸,向家走去。
再拿起那本旧旧的土星人诗篇,把戏票展平夹好,右边是魏尔论哀哀的声调:
记忆啊记忆,你要我怎样
秋日的归鸟掠过沉郁的空气
斜斜的落阳投下寂寂微光
萧萧黄叶林上
北风起兮
我们带着梦独自行在风中
她和我
一任发梢与思绪随风
蓦然,她盈盈的眼波向我
何时是你最美的一日??
流金的声音问起
回响如温柔的天使之音
我答她以一抹晦涩的微笑
虔诚地吻她洁白的手
啊,那些初开的花朵是怎样的謦香
那第一声唇间爱慕的是
带着多么悠长的叹息
推开窗,我爬上了阳台,今夜的星河是那样的低,低的似乎伸手可握,遥遥相隔的那两颗明星依然隔着辽远的光年距离。丹尼尔,总有一天,我回来见你的,我知道,你总会在一个地方等待我,我不会再孤单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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