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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浪网友：旋转的陀螺

　　(四)

　　外面的雪还没有化，只是被踩满了漆黑的脚印，好像草莓上的大麻点。记得上学时班上有个同学总会在脸上莫名其妙的生些痘痘，于是他就在大伙面前抱怨自己的老娘，说他老娘肯定是在十月怀胎时大吃草莓，不亦乐乎，才搞得他如今这步田地。如果照他这种逻辑推理下去，他老娘那时就该吃荔枝才对。不过荔枝生得太过圆润饱满，日后难免会生出个屁股脸来，似乎也不大妙。

　　空气中满是冰冷的气息，我依旧没有出门走走的意思。唱机里正放着KITARO的《四大文明》，混杂着洗完澡后残留下的香皂气味，竟有种暧昧的感觉在里面。说句真心话，KITARO的音乐还是蛮好听的，可我却不喜欢，宁愿去听BANDARI的《日光海岸》或是《莱茵河波影》，因为在我心中一直把他当作是一个蛮夷来看待。我也知这种观念不对，对一个民族的仇恨不应该带到其余的方方面面去，可常常都是情不自禁。有时候，人的主观想法会使你忽略了事物其余好的方面，把全部事情都一棍子打翻。这多少会有点让人感到悲哀，摇摇头，叹口气，然后说自己怎么就这么渺小呢？

　　在那个时候，慧能在别人的心中也仅是个蛮夷吧！

　　慧能的老爹死得早，只留下他和他娘相依为命，家境清苦，靠着卖柴为生，因此一直没有机会读书识字。他时常在回去的路上，经过学堂时看见有钱人家的孩子坐在里面跟着先生把头晃得像个货郎鼓似的念“之乎者也”，就羡慕不已。于是常趴在学堂的门边窗前张大嘴巴看他们读书，有时看得入神，不知不觉口水流了一地。久而久之竟成了一种习惯，一到忘情之际就止不住飞流直下三千尺。那个教书先生就以有伤风化，误人子弟为名，禁止慧能靠近学堂。后来慧能就总在出门砍柴的路上，学着他们的样子，把听来的“之乎者也”摇头晃脑的反复念，一次摇得太过用力，把脖子给扭了，歪在一旁，正不过来。结果在那几天从正面看慧能是六点零五分，从后面看他是五点五十五。后来慧能找村东头开狗皮膏药专卖店的老头帮着推拿，好不容易才把头给正了过来。从此一看到别人摇头晃脑就犯晕，落下了个旋晕症的毛病，却也是断了想要读书识字的念头。

　　慧能砍完柴，换来买米的钱。那个买家就“哧哧”笑着对慧能说：哟，这位小哥好精神呀，红光满面的。慧能给冻得直发抖，在心里面骂：红你妈妈个屁股。其实换了是谁，大冬天的不睡觉，一清早穿个睡衣跑出来瞎溜哒都会红光满面。然后慧能收好钱，就准备回家。经过一家寺庙时，听见身后有个老头在念：应无所往而生其心……慧能当时听了，不知怎么就激动的不得了，觉得这与从前听到的“之乎者也”有很大的不同。于是就回过身去缠着那个老头问他念的是什么书。老头被缠得头皮稀昏，拿出一本小册子给他看。慧能大眼瞪小眼的呆在那儿，书上三个字认识他，他却不认识那三个字。后来老头给气得直在嘴里吐泡泡，据说泡泡糖就是由此想出来的。这件事最后也传到了长安，贵族们吃饱了饭就聚在一起赌博，比谁吹的泡泡大谁就胜出。结果很多人都变得鼻青脸肿，原因是有人输了赖帐，于是大家大打出手。长安城的化装师们发现这种青眼睛看上去很有些朦胧感，特别是在光线昏暗的时候，就发明了晚宴眼黛装。长安城在当时是个花花世界，所以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当然，这些事情老头是不知道的，他告诉慧能这本书叫做《金刚经》，要是真的想学佛法的话最好去黄梅山找五祖弘忍。

　　人有时是会在一瞬间产生一种顿悟的，这其实是种境界。而慧能此时正是产生了种顿悟，开始追求一种人生的境界。鉴于这种顿悟大多出现在老年人身上，所以我们只能认为要么是慧能真的根器犀利，要么就是少年老成。所以当时慧能毫不犹豫的拿出攒了几年的私房钱，请邻人代为照顾老娘，自己则踏上了求学佛法的道路。

　　从岭南新州到湖北黄梅，要走很远的路，慧能的很多血汗都洒在了那里，但他从未打算要放弃过，因为在他心中有个坚定的信念。走了三十多天，才到了黄梅。黄梅山在冬季是一座光秃秃的山，再加上峰顶是圆的，所以远远看去，黄梅山就像是一个大大的和尚光头。慧能在进山之前，望着这个巨大的光头就神里鬼气的想，我以后要是剃光了头发，脑门会不会也有这么圆呢？

　　慧能见到弘忍的时候，老头刚睡过午觉，正懒洋洋的打着呵欠回想方才同周公谈话的内容。然后就准备照一下镜子，看看脸上的老人斑又增加了几颗。所以慧能此刻来拜访实在很不是时候。事实上也是这样的，弘忍老头当时在心中就老大不高兴，听慧能跪在堂前说要拜师成佛时，干瞪着一双三角眼斜着打量慧能，把他瞧得心头直发毛。那个佛堂很大很深，有些阴蔽，会客时需要早早的点上蜡烛。当时慧能跪在烛火下被弘忍这么上上下下的瞧来瞧去，就不自觉的有种午夜凶魂的感受。慧能就想对弘忍说：作为一名和尚，济世渡人是你的本份，拜托给点职业道德好不好！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后来弘忍就说：南蛮之人，如何成佛？慧能那天机锋打得很漂亮，他回答说：人有南北之分，佛性难道也有南北之别？你我形体不同，但我们的佛性并无差别。

　　我们知道，在古代，极南的地方一直都被看作是蛮夷之地，在那里生活的人也一直被北方的人瞧不起。那时的皇帝惩罚大臣的最好办法就是流放，常常就是挑几个看上去最不顺眼的家伙往那些地方一扔完事。到了宋代，苏大胡子还被流放到海南，直到临死前才允许回来。海南和福建离得还不算太远，而慧能很不幸的就出生在那里。

　　另外对于机锋，我觉得那其实就是小聪明的一种表现，你不见得每次打机锋都会赢，它们就像灵感一样，往往都是一闪而过。在我工作的银行，有个同事信佛，从不食肉，这本也没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信仰的权利。只是每次一同吃午饭时，他看见我挟肉就总会皱着眉头，脸上挂着那种像是我欠了他几千块钱似的表情，弄得我一点胃口也没有。有一回实在忍不住了就对他说：食肉是残害生灵，吃蔬菜瓜果何尝又不是残害生灵？世间万物的生命本是平等的，如果硬要把动物的生命与植物的生命强行划分出等级来，那便已是在心中生出高低偏袒之念，这佛不参也罢。那家伙当时听的呆若木鸡，结果以后见到肉就像不要性命一样红着眼睛往上扑，说是只要心中有佛，吃什么都是相同的。又说，要把过去二十几年没吃的肉全都补回来。真有点受不了他。人啊，总是会走两种截然不同的极端。

　　我现在这样瞎捉摸着，当时慧能也是这样瞎捉摸着。弘忍老头当场被唬得楞在那儿，想赶他走，却找不出理由，但心里又不甘心，于是就对慧能说：你这南蛮根性倒也敏利，派你到后院碓米去吧。

　　慧能就在黄梅山住下来，一晃八个月过去了。他每天干着把米上的秕子捣碎的事，一句佛法也没学到。有时候慧能躺在床上就想，何苦来着，千里迢迢的一个人离乡背井跑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这样的生活。想到这里，他总忍不住要抽自己的耳光。第二天起床时，人们就会看见慧能两边脸颊肿得像在嘴里塞了两个红烧狮子头一样，这当然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

　　好在我们不用太替慧能担心，因为他的命运马上就会发生一次重大的改变。故老相传，慧能去拜见弘忍的经过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