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欢能有几人知
http://www.sina.com.cn 2000/12/08 15:24 新浪文教
--我认识的建筑师
新浪网友:萨巴蒂娜
第一次看到他,是在飞往慕尼黑的头等机舱里。
他来的比较晚,随身只一个小箱子,中等偏上的个头,虽然不是很英俊,但因为气质出众的原因,仍然散发着说不出的魅力。
他正好坐我旁边。
路上,空姐来询问喝什么,我叫了果汁,他只叫清水。CA的头等舱是连XO都可以免费叫的,而他只要清水。
过了一会,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书,我偷偷看书名,竟然是《镜花缘》,我忍不住笑出来。
他听我笑,放下书来看着我说:“好笑么?我还有一本《搜神记》要不要看?”我此刻大笑。
他是那种看上去就很让人放心的人,我和他握握手,说:“我只看《红楼梦》的。”
到了慕尼黑,天色将晚,我随在他身后走出机场。我有一个习惯,当对一个人感兴趣的时候,我喜欢走在他后面,默默审视他。我喜欢看男人的头颈背面,喜欢看西服领子外露出的白色衬衣的那个边角。
慕尼黑的机场是那种硬的石材地面,大概我的鞋子声被他听见了,他回过头来,看见我,笑:“这种地面走上去滑,机场不应该铺此种石头。”
我不语,我说什么好呢?
他又说:“我在机场存了车,要不要送你一段呢?怎么穿这么高跟的鞋子?”
我说:“有人接我的。”
我再次和他握握手,要说再见了。我忽然有些悲凉起来,感觉象和他认识了许久。
三天之后,当我一个人去圣母公园的时候,我又碰见了他。他手里捧着一个书夹,右手握一只铅笔,身边跟着几个德国人,他说很低沉,很流利的德语,小舌音非常好听。
大概他在指点那几个德国人做什么,只见他手在一片场地上坐着手势,又用铅笔在纸上画一会。
一不留神,他看见了我。我擦擦鼻头,向他笑。
“好巧。”我说。他诧异地说:“大可不必如此吧,是我的魅力让你找到我了么?很辛苦吧。”
“为什么不说是你处心积虑遇到了我?”我说,坏坏的笑。
“是,”他正色起来,“的确,我应该寻找你,如今还有谁会读《红楼梦》?”
那边的德国鬼子在叫他,他要走了,我忽然说:“《搜神记》好不好看?”他回过头来,一扯,然后说:“当然,我借给你。”
我接过书,又说:“怎么还给你?”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给了我。他有修长的手指和修剪整齐的指甲。我忽然一动:“你是建筑师?”
“是啊,小丫头,书要还给我啊。“
看完书,是一周之后了,我给他打了电话,竟然是他家里的。
我叫了出租,很快找到了。在慕尼黑的东部,很乡野的一处所在。
我个性很狷介,我喜欢家居外部粗糙,内部一定要细致,而他的家,就是如此。
他的家,有很多绿色的植物,叶子大大的,碧绿碧绿的。一套灰色的沙发就藏在这丛林中,奇怪得是,他递给我喝水的杯子竟然也是一种淡淡的绿色釉瓷。
他坐在我对面,晶亮的眼睛望着我,我一向善言,此刻却是无话。
一种淡淡的感觉在流动,好象我们认识了许久,又好象初相识。
我站起来,看他墙上的画,“不是你的作品吧,笔法甚是幼稚。”
他笑:“我以前的女朋友的。”
“是么?”我的心一跳,分手了还能保留她的画,这是一个有感情的男人。
“给你看我的画?”他打破沉闷,拉我到他的书房。到了书房,我不由又笑,我看见一大堆日本漫画书。
他象个大孩子似的,捧出一摞的画稿给我看。有他设计的建筑,有他的速写,也有一些算不上什么具体形式的画。我看到一张用银色麦克笔画的小别墅,忍不住动心,挑了出来,细细看。其实只是一张草稿,纸是灰篮色的,银色的笔触在上面闪闪发光。
“会有这样的别墅么?”我问。“这简直是梦之别墅。”
“你喜欢?那我画立面给你看?”他顺手从衣带里摸出一只笔,要给我画。我注意到他的右手中指有厚厚的茧子,他委实是一个用功的建筑师。
“什么叫立面?”我又问他。他笑,露出犬齿,那一刻,他简直英俊得不象话。
“你是个笨丫头,这个都不知道。”他嘲笑我。
“胡说,我明明是绝顶聪明的。再说,我又不是搞建筑的。”我很用心的狡辩。确实,在国内,谁敢骂我是笨蛋,但此刻他骂我,我却很舒坦。
电话响了,他跳起来,跑去接。这次,他讲的是一口英语,这次我听懂了,大概是说让那边的工程先不要动,等他过去和美方商量后决定。他又给我添茶,我问他:“你会几种语言?”
“呵呵,太多了。我有语言天赋,尤其是,广东话,陕西话,东北话,上海话,我都会讲。”见我不相信,他就一样样讲给我听,果然惟妙惟肖,我乐得不行。
“国内你有家么?”
“有啊,俺爹俺娘都在北京哪。俺家在五道口那边住的。”
(现在还记得他用山东话说这番话时,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是无限心酸)我说,“我学校也在五道口附近的,一到秋天,学校里的柿子树上的柿子就被一个坏小子偷光了,是不是你?”
他惊讶地张开嘴,“你怎么知道,我都逃亡到德国来了,你都能查到这里,太伟大了!”
我们哈哈大笑。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有这么多的快乐呢?难道是因为我,已经郁闷了很多年?
过了一个月,我要回北京了,他实在是忙,但每天他都给我一个电话,有很多时候,都是夜里把我从睡着的状态给吵醒的。我抱怨,他就笑我:“你真是个梦姑娘。”
说实在的,我怎么会不喜欢听他电话里低沉磁性的声音?为我发出的声音?
有好多次,我都会从梦中醒来,以为是他给我打来的,一直到现在,还会这样。
回到北京,和他联络的手段就是打电话和发邮件。
他每天在电话里,细细告诉我他在慕尼黑的工程进度,每天都跟我说一遍:“还有XX天,我就可以回北京了,我又可以看见天安门了,我好高兴啊!”
在北京,遇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北京的秋天,北京最美的季节。
他穿着套头衫的灰色毛衣,果然约我去看北京天安门。在天安门地下通道的台阶上,我和他坐在一起,看他给我设计的梦之别墅。
他给我讲,建筑材料是玻璃,水晶,琉璃...连楼梯都要弄成是透明的。为了我的梦想,他愿意努力工作来实现。我说,庭院里要种植云杉,银杏,雪松,白色的丁香和玫瑰。还要在喷水池中,用五色的雨花石拼出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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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新公司的老板把我叫去,告诉我,下月给我加薪,工作两个月就获加薪,我是先例。
他看我的表情,我想努力笑一下,但是没有笑出来。
北京濡热,到下班时分,天开始下起一点点的雨。
我坐在车上,拿出手机,想把这消息告诉人,但是,给谁呢?
家人在外地,同事不能说,同学知道了,只会嫉妒,而他,我当然想告诉他了。
慢慢按出号码,我又废然长叹。
他在哪里呢?和谁在一起呢?知道这个消息,可会开心么?
路边的槐树,点点白色的碎花飘落,落在行人如帜的路上。
我选出短信息,送出去:"
how are you doing?
no matter what happens,
i wish you are always happy.
for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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