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
http://www.sina.com.cn 2000/12/15 15:39 新浪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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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网友:虹鳟族
第一章 夏日的凤凰花
我是个杀手。
我是如何完成一个正常人到冷血杀手的过度的,这不重要。重要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
杀手也有杀手的原则--这听起来可笑。是啊,一个蔑视生命、出卖灵魂的人,也奢谈什么原则?
但起码我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时候,我的喜怒哀乐也能决定一个生命个体的存在与否。
这让我感到极其滑稽。
初夏的一个傍晚。
我独自坐在必胜客背向侧门的座位上,面对一个PIZZA在冥思苦想。
其实我的头脑中什么也没有想,我只是习惯于面对食物放松自己绷紧的神经。
这样的时候还有在午夜的末班车上。我喜欢面无表情的表情。
用我儿时的一个玩伴的话说:你怎么那么深沉?
其实我自己知道--这全都是狗屎。
初夏的一个傍晚。在必胜客。我的手机突然间响了。
只有一个人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左军,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生死弟兄。现在,是我的老板,或者叫经济人。
我在0.1秒的时间内揿下OK键--我身体的各部位有时已经不是我在支配,我认为那是本能。我听之任之。毕竟有时候本能能够救我的命。
“大键,有活儿。”
“知道。”
我起身离开一口未动的PIZZA,从侧门走了出去。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的离去。
“给,都在这里。”左军把一个沉掂掂的纸袋递给我。
我默默地接过来,揣到怀里。不用问,我知道里面是我干活的工具,而且一定是我习惯用的54式。我喜欢那种冰冷沉重的质感。
“老规矩。”左军点燃一只烟,看也不看我。
我真他妈喜欢这个杂种。
虽然,有的时候,我真想拧断他的脖子。
左军开着他临时租来的普通的桑塔那2000,拉着我踩点。
我蜷缩在后座上,只露出半个脑袋。
车窗玻璃上贴着咖啡色的防晒膜。这样,从外面看起来,车里好象只有一个开车的左军。
这是我坐车的习惯。
为了不引起注意,左军开着车从那幢房子前匀速驶过。
“这是他的家。每天早晨7点,他准时出门。他的车在那个车库。”
左军不带感情色彩地介绍。他只说一遍。
也只需一遍。
“照片在纸袋里。”
左军回头瞥了我一眼,也只一眼。
“你只有2天时间。”
我知道,这是不可违背的。这是我的原则。
纸袋里,一只打磨掉号码的54式手枪,6发子弹。
一个男人的半身照片。
还有一张逼真的身份证。
一个信用卡。
这对我已足够。
我盯着那个陌生男人的脸,把他面部每一个褶皱都印在我的脑海里。
好象我们是久别重逢的故人。
但我知道,对于我来说,记忆就意味着忘却。彻底的忘却。
他的姓名、职业、兴趣爱好,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我不想知道这些,我不感兴趣。
对于我来说,他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个体,只是一个空洞的概念。
次日晨,6时58分。
我穿着运动服从那幢房子前面缓缓跑过,就象一个真正的晨练者。
那是一个海滨别墅区,每幢小楼都间隔一定距离,路边茂盛的凤凰树开着红色的花。
四周静悄悄的。
我皱了皱眉。我不喜欢过于安静的环境。那让我觉得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好象站在聚光灯下的演员。我不喜欢表演,我讨厌表演。
我不得不佩服左军情报的准确。7时整,那个照片上的男人打开车库大门。没有停留,我镇静地跑开了。
车行。我用左军给我的信用卡买了一辆摩托和一个头盔。
我顺手查了一下卡里的余额,我对数字天生的敏感。
那个数字让我满意。
我开着摩托四处无目的地转悠。
消磨这一段无聊的时间。
除了子弹出膛的震颤,没有什么能令我兴奋。
一切都是无聊范畴。
象赴一个约会,次日晨6时58分,我骑着摩托拐上了那条开满凤凰花的小径。
胸口硬梆梆的感觉,使我心里很塌实。
我的眼睛透过头盔的风镜,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感觉自己就象一个守在洞口随时准备出击猎物的猛兽。
我喜欢这种感觉。让我感到力量。
好象设计好的一样,7时整,我正好经过那幢房子,车库门也缓缓打开。
我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在这寂静的别墅区里,我的摩托车引擎声音格外刺耳。
我终于还是暴露在聚光灯下。
那个男人正盯着我,显然他和我有同感。
顾不得多想,我的摩托冲上那幢房子门前的车道。
随着噶的一声急刹车,我手里的54式枪口已经指向那个男人的眉心。
我看到了他眼里闪过的惊讶和恐惧。就象疾风掠过树梢。
这一瞬间,我竟感觉到我们之间的一种交流,一种电光石火般的悸动。
我讨厌这种感觉。它破坏了我即世界的默契。我对我自己的默契。
一刹那,那个男人的额头绽开了一朵凤凰花。
接着我听到一声尖叫。车库里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
我的枪口对着一个女孩。一个与这个男人张着同样眼睛的女孩。
她一只手捂住嘴,两只眼睛瞪着我,肩头因为恐惧而颤抖。
枪口凝视她1秒,然后低了下去……
我的摩托掉头疾驶而去……
“老板,活干完了。”
“知道了。”
“我走了。再联系。”
“好的。”
第二章 我和左军
我和左军,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的性格内向,不善言谈,而他风风火火的,很是招摇。
按理说,我和他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因为我们是不同类型的人。
可事实上,我们又是形影不离。
我们认识18年了。
记得那是80年代初,我们都在家乡上学。我们的家乡是个海滨小城,很闭塞,也很落后。
我和左军是初中同班同学。我们都属于那种不满现状的,充满幻想的孩子。我们对自己的生活感到乏味,想象着哪天能够改变一下,过另一种生活。
不过,那个年代机会是不多的。
要么考上大学,要么参军,不然你根本没有机会离开这里。
我们在等待机会。
左军对我刮目相看是从那一次偶然事件开始的。
那是刚上初三的一天放学后,我骑着我那辆破旧的永久牌自行车往家里走。
在一个僻静的小街道上,我远远地看见前面有几个人在打架。我刚想绕道走,可是我突然认出其中被几个人围在中间的那个正是我们班的左军。
尽管那时我们俩关系一般,但我这人天生一副热心肠,看见同学被打,我不能不管。
于是,我骑着车飞快地冲过去。
我几乎是连人带车砸在一个小子身上。
我立刻就和他们滚在一起。
好在我小时候跟人学过几天螳螂拳。不过,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架势不架势了,我挥舞双拳一通乱抡,居然也把那帮小地痞镇乎住了。
一声呼哨,周围人跑了个溜干净,就剩我和左军狼狈不堪地坐在地上。左军擦了把鼻子上的血,看了我一眼:
“哥们儿,够意思!”
那次左军为什么挨打当时我并不清楚,也没去问。我认为那是他个人的隐私。
倒是后来他自己忍不住告诉我说是为了初二的一个女生。他还领我去看了一次那个女生,可我怎么也没看出象他描述得那么漂亮。也就是有点骚而已。
后来,上次那帮小地痞来找过一次茬,好在我们有所防备,每天放学都是一大帮人结伴同行,他们也没敢怎么地。
但我们心里还是比较担心。左军出了个主意,我们开始做枪。
就是那种用铜管做的火药枪,里面装上铁砂,枪口用蜡封上。击发之后,铁砂能喷出去一大片。
我们做了好几把,平时就在书包里面藏着。
有一次,我们几个又被那帮小子堵住了,他们仗着人多,很嚣张。
我心里一股火顶到脑门上,不假思索,掏出火药枪就射。
可能是火药量不够,响声倒是很大,可铁砂喷出去就划了道弧线,没什么力量。
那帮小子被吓坏了,抱头鼠窜。
那以后,我们在家乡小城小有名气。那帮小地痞见了我们也很客气,他们毕竟没见过什么世面。
我和左军也成了生死弟兄。
左军有一次认真地对我说:
“大键,以后如果我当强盗,一定拉你入伙。”
当时我对他的这句话一笑置之。
可没想到,十几年之后,当初他的那句话竟一语成箴。
初中毕业之后,我对枯燥的学校生活感到厌倦了。当时正好赶上部队征兵,我就报了名,于是就参了军。
左军原来也报了名的,但体检没过,被淘汰了。他考高中也根本不是那块料。于是就在家呆着。
我入伍出发那天,他来送我。我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他苦笑着摇摇头,说走一步看一步了。我也很无奈。
后来,听我家里来信说,左军开始做生意,总往南方跑,一年倒有大半年不在家。
我和他失去了联系。
再见左军,是在95年。
那时我已经从部队退伍,留在服役时呆的那个北方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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