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波

　　打开《世界艺术史图集》，你就会看到她。

　　《布拉桑普伊的妇人》是公元前23000左右出现的人类艺术品之一，它是一件用象牙雕刻的女性小雕像，据说是当时人们随身携带的一种饰物，像刀剑、标枪、鱼叉、抛石器、带孔的木棒等，而小雕像、纪念牌和别的随身物品比起来都是非实用品，很容易让人猜测其中的含义。

　　与这件最早的雕刻作品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批现在已收进博物馆的女性人体雕像，它们在法国布拉桑普伊村附近的“教皇岩洞”中不见天日，直到1894年才有人类的手又一次触摸它们。这批雕像及残片共有十余件，今天看来是极有价值的旧石器时代的雕塑作品。我们看到从最初的模拟人体某些部位到开始表现人体之美，史前人类走过了不可预计的漫漫长途。公元前23世纪格文夫特文化时期，女性小雕像出现了很多变形的人体，当时的艺术家变形地夸张女人的乳房、腹部和臀部，丰硕、臃肿，好像是一些处在怀孕和分娩状态之中的女人。妇女，始终是艺术作品偏爱的主题，在当时欧洲大陆的艺术家这么早就用变形的方式表达他们对妇女的感情，却是令人奇怪的。之后一百年又一百年，一代代的艺术家中都有用变形和夸张的方式表现女性的作品，他们和那些史前艺术家的初衷是否接近？这就不知道了。

　　还是回到《布拉桑普伊的妇人》，她又称《布拉桑普伊维纳斯》，不同于其它姐妹作品，这个维纳斯保守地只是一个头像，丰满的脸庞呈三角形，前额狭窄，眉棱突出，眼睛处在凹陷部位，只有大致位置。鼻子清晰可见，没有嘴，表情欲语还休。整个头颅上头发被打成小方格，这好像是当时妇女的发型，耳朵隐藏在长发后面，脖子下部和身体相连，到这里，整个雕像就突然划过一条斜线，均衡地止住了。没有眼睛，没有嘴巴的一个头像，也许只因为当初的艺术家还没有立体造型方面的能力，那些全裸的变形维纳斯们也都是只用一个布满方格头发的圆球代表她们的脑袋，连一个个空落落的面部都看不到。到布拉桑普伊的妇人，出现了光洁的脸的皮肤，清晰可辨的五官轮廓，已是一项惊人的成就与进步了。

　　她是谁，她和那位史前无名的艺术家是怎样的关系？是她促成了雕刻史上一点变化？从古到今，所有原始的，自发状态下的艺术品，经由那些天然的手，在那些未经雕琢的目光凝视之中产生，破坏，永存，这其中总是会有各样的因由，可惜我们无法猜透。只有一些幸运的作品留下来，成为了那一个时代的典范，后人隔着博物馆中的玻璃对它们小心翼翼地看，在心中假想当初的女人会有着怎样一双妙目。我始终爱看书本上的图象，而不是亲临博物馆，书本上的图象清晰单一，呈现在我眼前，没有玻璃隔绝，可以用手触摸。而博物馆，任何一件馆藏都可能被人看过即忘，淹没在浩浩的藏品中，它们仍然与世隔绝，尽管偶尔被人凭吊。也许，这就是命运，弃之，毁之，永远地束之高阁，谁也逃脱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