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完结篇
http://www.sina.com.cn 2000/10/31 12:17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索文索见
秋风还是昨天清晨的样子,空气却回光返照地热起来。抬手遮住阳光,遮不住耳边情歌伤感的曲调,分手已成必然,他想。
荃坐在他的对面,企盼哀怜而又分明无望的双眼始终直望他的脸庞。
音乐仍在耳边聒燥,毫无情趣,平添愤怒,他扭转头恶狠狠地望着不远处那位抱着录音机闭眼痴醉的小分头,沾满灰尘的廉价皮鞋,一只指甲中藏着黑垢的手正一下一下在膝上打着拍子,恍然不觉相隔不远处正越来越高涨的愤怒。以至于在音乐被倏然地关掉时才惊讶地睁开双眼,以茫然无辜的态度承受他一记清脆的耳光。而荃就在这声响中悲伤跑远。他回过头,望着那疾疾远去的身影。如同跳跃于风中的红蝶。他痛恨这种结局,但他满意他们永不再见。
一个不知所谓的季节,人们总在穿衣减衣中消磨时间,蛰伏还太早,仍需忙碌,一切事,包括爱情。
走上大街,摸摸钱包,买瓶酒,跟大阳干杯。原来欺骗这么容易断情,为不存在的第三者干杯。
呛人的酒精味从喉直往上冲,一连串凶猛的咳嗽忠实地提醒他原来不善饮。不善饮为何举杯,他嘲笑地看着酒杯中那张通红的脸,陌生,这是谁?
没预备头晕,只是地球在转。
没预备呕吐,只是喝了太多酒,吐一口痰。
一封信,放在桌子上。信中是把钥匙。田螺姑娘伤心地走了。一个谎言,换来满屋的空虚。
不再想,写字。写字能排遣烦忧。
打开WORD,一片空白,过了半个钟头,还是一片空白,烟头在烟灰缸里开扩大会,烟圈在指尖上跳舞,乱,心乱,思绪有如初学垂钓者的钓丝,还未甩出就已结成一团。
若是平时,窗子会被打开,桌上会有一杯冒热气的茶,还会有一张关切的温柔的美丽的脸。唉,过去了,不再有,只剩下虚空、虚空。
当烟盒里的住户走空,他向思想投降,关掉电脑,打开门,让满室的浊气拥着他一起逃匿。
变天了,树林整体得了脱发病,枯叶乱飞,是寒风中的信笺,传播着冬的消息。林荫道从此无遮拦。没有呵护的身体惊恐地等待考验。裹紧大衣,寒冷仍水一般地渗进来,孤独也趁火打劫从内部响应。
跑起来,大衣迎风飞舞,飘起于身后形成一道起伏的屏幕。头发在幕前跳舞,眼泪随汗水流下,身子渐觉空虚,空虚得沉重。
一群人在湖边拍戏,夏日的布景,夏日的服装,在寒风中发抖的男女主角进入镜头,绽开冻僵的笑容,他感到好笑,人生如戏,演戏的如此,看戏的呢?
寒冷与思想反应,香烟作催化剂,生成回忆。
三年零六个月又四天,恋爱的时段。在此之前,他和荃是陌生人,在此之后,他们又成了陌生人。爱情需要培养,而缘起于一刹那。三年成不了一个因果,变成回忆也不错,毕竟,这是最好的办法。
忧伤的旋律如影随形飘荡在他的耳边,伤感变成一支无形的箭直剌他心。咖啡厅的空调开得很大,温暖如春天独自开放于此一隅,然而温冷于精神,怎是热气所能感化。咖啡的温热,只可驱散身体的疲惫,其它也无能为力。就如胃药不能越权治疗心脏病,心理医生无法为患者割盲肠。
片刻的温暖是一杯咖啡换来的。服务生走过通告打烊,于是重新走进寒冷。午夜的街头只剩下路灯。还有最后一班车回家,走吧。
吃惊,原来午夜的站台他并非唯一的等待者,一位着白披风的女郎娉婷而立,矜持而脆弱地立于狂烈的晚风中,昏黄的灯光下映出红肿的眼,他惊讶于女人伤心的眼原来如此雷同,仿佛秀的哀怨被复制,在不经意中又偷偷闯入他的视线。无法逃避。
女人似乎意识到一双眼正注视着自己,挪了挪步子,徒劳地想躲过去。
“我不是坏人。”他心里说。收回自己的目光。夜很静。静得能听到时间流淌的声音。
“嗒嗒嗒”急促的脚步奏起夜半歌声,远而近,细微而清亮,在女人的旁边嘎然而止,他转过头去,看到一个长发男子向那女人哀求:“是我错了,对不起,跟我回去吧。”
“我不回去!”
“我向你道歉,原谅我吧……”
碍于有个旁观者,男子声音越来越低,挨着女人的头细细地说着,女人沉默,偶尔抽噎两声。这样的场面,不是第三者比第三者更尴尬。
“走吧,回去。”那边似乎说和了。男人带着胜利的疲惫,轻牵着女人的手,女人的脚钉在原地仍旧不动,手却让男人牵着,反复的本性原是女人所共有的。一再的倔犟只不过为了换取爱人多一些甜言蜜语的哄骗。
然而男人已经厌了。突然变脸,一脸的温存倏忽转为满脸怒气,一个重重的耳光掴下去-啪!
“劝你你不听,是吧!!”
女人一时间懵了,好一会,哭声才如晚点的火车拉响的汽笛,格外卖力。响彻这午夜的街头。
他看在眼里,突然觉得那长发男子的可恶与可鄙。心中油然而起一股愤怒。恨得他三步并作两直扑那男子,一拳、两拳狠击那人的脸,声声脆响。
女人尖叫,长发男子吃惊地倒下,原来如此不经打,还充什么男子气慨,他鄙视地看着那男子,不解恨,欲待再上前,却发现那女人早已蹲下身去,将男子的头紧抱于胸前,用身子护着,扭头惊恐犹哀求地望着紧握双拳的他,连连地说:“不要打……不要……”
他愣住了,退后两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那女子,想笑,仰天大笑。
车来了,一个人上车,大笑着上车,售票员目光讶异,车开动了,乘客只有一个,却载着满车哭一般的笑声,一路挥撒。
苦涩的灯光,苦涩的梦,睁着眼做梦,幻觉是一架放影机,播放着甜蜜的、悲恸的、愚蠢的往事。
宽容是一种爱,也是一种惩罚。
漫长的夜。
风在敲门,痛苦不再是过客,承诺宿在失去的刀刃上,悲伤如此鲜明。
坐起身,拿出最后一丝勇气,喝下一瓶酒,忍受身与心的煎熬,视线投于天花板上,思想落在酒瓶中。
忧愁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已随血液流至心的深处,意志遍体零伤。
打开电脑,拨号声。
夜深了,网上没有黑夜。
时钟敲到第四下,视线变得模糊,医生说不能熬夜,是的,不能。
打开抽屉,化验单躺在第三本书的二十八页。
“我什么时候会死?”他嗤笑着。
拿出一张纸。
屋子里空了,荃走进来,一身黑色。
屋里仍是零乱着的,保持着他走前的模样。
荃的目光停留在桌上,那里有一张纸,用茶杯压着。
拿起来,一封信,给她的,是他的笔迹。
只有一句话:
“也许我别天就会死去,但请你相信,在今晚,我仍在爱你。”
纸在颤抖。
女人的哭声从窗户里传出。
窗外仍是一片安详的世界。雪静静地下着,掩盖着一切不美好的事物。
远处的湖面上,几个小孩在滑着冰,无邪的笑声在空旷的平地里传得很远……
2000.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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