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情杀手
http://www.sina.com.cn 2000/12/29 15:03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soyougo
16:30分,我出房下楼。
饭店的服务生殷勤的为我拉开大厅的玻璃门,开门的一刹那,反射的阳光刺眼。门外是一片灿烂的金色,不远出的沙滩和海水象油脂一样细腻。我习惯性地眯眯眼,戴上太阳眼镜。
有个男人向我吹两声口哨,我没理睬,一直走向沙滩,风姿绰約。
“美女~”他开始叫了。我不停步,轻轻搓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那上面的老茧很坚实,很粗糙,带给我一种快感。但我的右手很光滑,一点茧子也没有,这可是要用来握手的。哦,对了,我是一个枪手,职业的,左手。迎面海风吹来一股咸薰味,我的嗅觉变麻木,开始适应它。但这是危险的,一个杀手要时刻保持灵敏度。我现在很放松,我工作时一贯轻松,我现在正要去工作。
前面沙滩渐渐没有新鲜的人的痕迹,此处已少人影。背后的一行脚印随着我的赤足延伸,也许这就叫作”径“吧。快要涨潮了,这些脚印就会被淹没。在明天的这个时候呢,又回复未曾践踏过的平滑如镜吗?我觉得自己象一个诗人,我工作是就象在作诗。我可以用刀,用棍,用钢丝,用手,我的左手,但是我不,我喜欢手枪。初握上去如蛇一样冰冷,而后就有了温温的质感,而后轻扣,好象拨动心弦,还需要瞄准吗?自然会开出一朵美丽的花,让我迷惑,沉醉,当然还有欣喜--又到手一笔佣金。可能有一天,开花的会是我的血,我的年轻的美丽的躯体,但如果那是命运,我愿意选择那唯一的死法。枪下。
我已杀了九个人,我认为他们都该死,最起码我让自己认为。现在第十个也近在咫尺。我看过他的照片,年轻,英俊,自信地笑。我有些动心,她看出了我的犹豫。
“不要被迷惑,他是一个极危险的家伙。”她看着我的眼睛说。
她是我的中间人,我们合作了全部的九次。
“他害了很多女子吗?”面具下我的脸有些发红。
“不,他野心勃勃到处制造事端,最高元老会已经判处他死刑。”
“哦~”
“他已经死过七次了,死一次换一个名字。”
“最快的时候一天两次,但这第八个名字--”
她停一停,语重心长:“他坚持了近一个月,至今!”
“这次元老会的杀手杀不掉他?”
“不知道,也许是他们杀的倦了。”
“而你,只杀最难杀的。你是最好的。”
"我只杀该杀的。”
“对了,他现在叫罗卜111”。
海天的霞光变成血红色。一个男人在我丈许外的礁石上眺望远方。他周身沐浴在辉光里,好象身负盗来的天火。我不动,似另一座雕像。
“你来啦。”
他回过头来,好象老朋友一样看着我。落日余辉由我肩头披下,我作出一种端庄的妩媚的笑脸。
“先生也在看日落吗?”
“我在等日落。”
他居高临下,看我的秀发,然后目光向下……
“哈哈哈”
他突然笑起来,脸一仰,腮上的胡茬泛光,似乎很好笑。
笑完了,他说:
“你是来杀我的吧?以网络和繁荣的名义?”
“哦。”我应道,面不改色。
“除非你是一条英俊的箭鱼,我一定杀了你。”
他笑眯眯地,右手叉在裤袋里,不置一词。
然后他跳下来,慢慢走到我身前。逼视我的太阳眼镜,一字一字地说:
“你,骗,不,了,我。”
“骗你?我有带枪吗?”
“你手里没有枪,但你身上也许藏着:毒针,钢丝,迷幻剂,刀子……”
他停一停说:“还有黑砖。”
“你是不是幻想受虐狂?”
我摘下太阳镜,扔掉。
“我现在什么都没带了,我裙子底下只有泳衣,你还想检查吗?”
“你在勾引我?”
“你就用这种方法勾引女孩子?”
我迎上他深湛的眼神,寸步不让。
“好了,我弄错了,我现在相信你。”
他叹口气,似乎有些失望。
“你,总爱被人追杀吗?”
“哦--,我是危险人物你不害怕?”
“害~怕~”
我说。但这时我正半偎在他的怀里。左手慢慢划着圈到了他胸口上。嗯,他的心咚咚在跳,在左边。
他的手慢慢在我身上抚动,游弋,不过我很安心,我确实没带武器。
他终于放弃,推开我,淡漠地说:
“天快黑了,我送你回去,迷路的野猫。”
的确,太阳不知不觉全落入了海中,远处的海天也几乎分不出边界,只隐隐约约透出一团雾样的红,在天国与深渊的交接处散出些微憙。
月亮已悄悄钩在了半天。
“我想起你是谁啦。”
“嗯?”他停下脚步,吃了一惊,转头看我。
“你是不是那个被沦潭的元老们杀了七次的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转身面对我,右手又伸进裤兜里。
“我听潭里的朋友说的,在这两个月里,你是一个传说。”
“他们为什么杀你?”
他看我,一看,再看。忽然笑道:
“你这么好奇,看来也够聪明,倒适合做沦潭的元老!”
“轮潭的元老啊--”他拖长音,
“呵呵,我曾经梦寐以求想得到的位置。哈哈哈——”
我一言不发,夜空中只有他的声音回荡。
“当我最初走进沦潭时,我就感到了不公平。那时我的ID叫什么?乱码?小X?靠,我忘了,反正也没人记住。潭,是元老们的天下。他们敲鼓的敲鼓,打旗的打旗,他们真心仰慕,腥腥相惜。一个小辈算什么?大概只配给叔叔们鼓掌吧?但是我不,我不愿做跟班。我要成为元老,一呼百应的元老。一句话出去,就有一千个ID跟贴。然后我开始了成为元老的努力。我辛辛苦苦地写,诚惶诚恐地跟,五年过去了,一切看来还顺利,再过十年我就会成功。但是有一天,”
“那一天,一个元老居然删了我的贴!”
“我忍不住爆发了。我以为自己已经有了些资历,于是我去质问那元老为什么?”
“他解释了,但那居高临下的态度刺伤了我。怒火象一条毒蛇盘距了我的心。积蓄了五年的怨气开始喷发。不等我清醒,我发现我已死了。那些权贵们!他们找人杀了我,还有一个堂皇的理由,--以网络和繁荣的名义!”
“嗨嗨,我可是越挫越奋。我换名复生再来过,这一次,我学乖了,联合一群同道去抗争。--以网络和自由的名义!”
“但不久又被元老认出,然后死去。”
“就这样反复,我--”
“你就先后死了七次!”
“不止七次,那只是公开的。”
“那现在呢?你就是罗卜111啦?”
“他们总是没办法彻底降服我,后来好象也默认了,我这次等足了一个月,居然还好好地活着。”
“活着,不是挺好吗?”
我轻轻地缠住他的腰,一片乌云飞过,他的唇吻过我的面颊,滚烫。黑暗中我们象一对盲人互相渴求,摸索。
“罗卜111是个战士,他天职是战斗。这叫我怎么能停下来……”
他在我耳边呢喃。
月又出来了,沙滩碎散着点点银光。
我推开他,退开两步,举起乌洞洞的枪口对着他。映着他一脸的惊讶,那熟悉的由冰冷渐渐到温润的感觉。他伸右手进裤兜——那本该放他手枪的地方,随即释然。
“你很不错,竟然骗过了我。”
他笑一笑,月光照在脸上,竟还有些得意。
我打开保险。略犹豫,
“以--”
“--以网络和繁荣的名义?”
他接着我说,一脸的嘲讽。
“不,--以网络和自由的名义!”“你个人的自由破坏了他人的自由。”我扣动了扳机。
一朵血花在他的前胸绽开,月色下并没有我想象的美丽。
他看着我还在笑,不过肌肉扭曲,涩涩地。
“在我的上衣里,有一张支票。”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那是你另一半的酬金。”
“以网络的名义--”
涨潮了。
200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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