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网友：剑舞惊魂

　　第一章风铃

　　“叮铃铃……”

　　穿越大漠的风，吹动了挂在屋檐下的风铃。

　　风铃是大漠黄沙般的金色。

　　小尹一直在盯着这串风铃。

　　他的眼睛是透明的蓝灰色。

　　在江南，梅雨时节的天空，就是这样的颜色。

　　江南，应该已是梅雨时节了。

　　小尹叹了口气，瘦长干燥的手指无意中握紧。

　　一直趴在他膝上的白色波斯猫毛被揪痛，不满地叫了一声。

　　“又在欺负波波了。”

　　身后传来清越的语声。

　　如同风铃。

　　风铃般的笑声中，一只雪白细嫩的手把一个凉而湿润的东西塞入小尹的口中。

　　是梅子。

　　酸酸的梅子，带着江南的气息。

　　“你们终究会给我添麻烦。”

　　小尹没有回头，道。

　　他细细吮着已经无肉的梅核，久久不舍得吐出。

　　雪白的手从他膝上抱去了不安分的猫。

　　小尹的视线随着猫转向人。

　　她的脸如同猫毛般雪白，淡淡的碧色瞳孔闪动着调皮的光彩。

　　恰似猫。

　　她就叫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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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咪怀中的猫颤抖了一下，像是感觉到了临近的危险。

　　连风铃的声音都似变得干涩。

　　猫咪抬起头，像猫一样耸起小巧的鼻子。

　　“什么味？”

　　小尹一扫慵懒休闲的姿态，霍然长身而起。

　　沙土气息的风中，隐隐传来几丝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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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光如血。

　　不知是被如血夕阳映成，还是为漫天血雾染就。

　　血雾散开时，执刀者发现不远处多了一个人。

　　风沙带给他满身的沧桑，但他的年龄绝不会超过三十岁。

　　是小尹。

　　小尹静静地看着在刀下断成两段的马。

　　还有人。

　　人和马都还未死，在沙中痛苦挣扎。

　　小尹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执刀者的嘴角却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犹在滴血的刀又一次挥出。

　　执刀者冲向小尹。

　　刀风卷起的沙幕，瞬间将两人罩住。

　　昏黄的沙幕中，突然响起了悦耳的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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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檐下的风铃杂乱地响个不停。

　　小尹慢慢走回时，猫咪怀里的猫正用尖利的爪子不停地搔着风铃。

　　猫咪脸上带着沉醉的笑。

　　小尹一呆，不禁怒喝。

　　“猫咪！”

　　波斯猫尖叫了一声，缩入猫咪臂弯。

　　猫咪嗔道：“吵什么，你把波波吓到了。”

　　“你想干什么？”

　　小尹余怒未消。

　　风铃是他最喜欢的东西。

　　就像猫是猫咪最喜欢的东西一样。

　　猫咪的脸上现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你不觉得铃铛已染上了杀气，不好听了吗？”

　　她的语声仍清脆如风铃。

　　小尹却不禁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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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尹又一次把少得可怜的东西打成包裹。

　　猫咪抱着波波，把黄黄的梅子塞进嘴里。

　　“又要搬家？”

　　“对。”

　　“阿风也要一起走吗？”

　　小尹停住手，直起腰看着她。

　　“阿风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猫咪连逗波波的手都未停，好像这是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

　　“买梅子回来的路上，被一刀郎发现，杀了。”

　　“那么一刀郎也该来了。”

　　“他来了。”

　　“在哪里？”

　　“死了。”

　　“你杀的？”

　　“是。”

　　猫咪笑起来。

　　“我早就知道没有人能打过你的银铃，我很厉害吧？”

　　小尹没有笑。

　　这并不可笑。

　　“如果你不让阿风去买梅子，他就不会死。”

　　“如果我不让阿风去买梅子，我就吃不到梅子。”

　　猫咪澄碧的眼睛凝视着他，嘴里还嚼着梅肉。

　　“你一点也不伤心？”

　　“我？”猫咪想了想，笑了。

　　“也许你死的时候，我会伤心的。”

　　小尹冷冷笑了笑。

　　他不相信。

　　一点也不信。

　　第二章猫咪

　　两匹马在狂奔。

　　一匹上是小尹，另一匹上是猫咪和阿风。

　　风沙打在脸上，感觉像刀割。

　　躲在阿风宽大的怀里，猫咪却若无其事地逗弄着波波。

　　阿风年轻的脸上很满足。

　　只要有猫咪，任何情况下他都很满足。

　　“小心！”

　　小尹忽然大吼一声，人还在飞奔的马上，就已长身而起，凌空翻身。

　　他的坐骑在刹那间变成了两段。

　　若不是眼角的余光发现了路旁淡淡的刀光，小尹已经同马一样。

　　他并不吃惊，也不慌乱。

　　这样的凶险，他已不是第一次经历。

　　刀光又闪起，是砍向猫咪。

　　猫咪像没有看到，细嫩的手指轻轻抚过波波的毛。

　　阿风长啸，一把抱起猫咪，滚下马鞍。

　　以刀光的速度，他本来不及。

　　但就在刀风已将波波的毛激得根根竖起时，铃声突然响起。

　　一道银色的弧线甚至比刀光更亮。

　　刀断了。

　　银色的弧线打断了刀，又径自从用刀者的前胸穿入，后胸穿出。

　　一枚沾着血的铃铛伴着尸体落到地上。

　　小尹的手指上多了一串银铃，在风中，铃声清脆如乐。

　　铃声再次响起时，猫咪落地的草丛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抓向她纤巧的脚腕。

　　手指又粗又硬。

　　阿风抽出剑向这只手砍去。

　　“当”的一声，手未断，剑却崩了个缺口。

　　这一剑就像是砍在石头上。

　　又一只铃自小尹手中飞出。

　　精致的铃，似乎是世上最脆弱的东西。

　　然而剑未砍退的手，没等铃铛飞过来，就突地抽了回去。

　　小尹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脚腕忽觉一紧。

　　他还没来得及看，整个人就被拽倒在地。

　　倒在地上，铃又飞出。

　　飞入向他罩来的银华中。

　　若是刀剑织就的光华，早就被银铃突破。

　　银铃却被光华吸入。

　　小尹未能看清那是什么，光华已将他罩住。

　　一张银丝的网，刚刚触及皮肤，就深深地勒入肉里。

　　夜枭般的狂笑从他倒下的土地中响起，一只手带着泥土突破了地面，拧住了他的手腕。

　　手上的银铃也被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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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风瞪大眼睛看着制住他穴道的人。

　　这个人瘦长如影。

　　他没有看阿风。

　　没有人看阿风。

　　人人都在看小尹。

　　小尹被吊在一棵树上，头发蓬乱，青衫血迹斑斑。

　　他咬紧发青的嘴唇。

　　“尹零，你还不肯认输吗？”

　　瘦长如影的人问。

　　小尹摇了摇头。

　　他说不出话。

　　因为被施刑时不停地怒骂，他们点了他的哑穴。

　　“背叛主人，今天又杀了老刀，你觉得自己闯的祸还不够？”

　　小尹冷笑了一下。

　　一个矮子附着此人的耳朵说了几句。

　　他的头发，皮肤，仍带着躲藏在地下偷袭时沾上的泥迹。

　　样子有些滑稽，但这人绝不滑稽。

　　他叫阿土，是个杀手。

　　至少在杀手一行中，很有名的杀手。

　　不知有多少人走在平坦的路上时，全无防备地被脚底穿出的长剑刺穿。

　　“你知道死在我手上的那些人被刺穿裤裆时是什么滋味吗？”

　　他一脸奸笑着问小尹。

　　夜枭般的笑。

　　“只要你肯认输，我就让你死得痛快一点；不然……”

　　小尹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定逼自己认输。

　　阿土动手时，有时会遇到高手：虽受重创，但未死，还能反击。

　　这种时候，若没有影子王的网，就算杀了对手，阿土也不免要被拉去陪葬。

　　影子王就是这个瘦长如影的人。

　　小尹就是被他的网罩住。

　　逃亡的第一个月中，小尹自他的网下逃脱过。

　　那时是他的铃划破了影子王的网。

　　这对影子王是奇耻大辱。

　　所以他特制了一张银丝的网用来对付小尹，而且一定要逼小尹服输低头。

　　只是若非记挂着猫咪，小尹也不会那么容易被逮住。

　　猫咪仍在低头逗弄波波。

　　波波都吓呆了，猫咪脸上还挂着孩子般的笑意。

　　就好像小尹被酷刑折磨和她全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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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开始一分一寸地刺进小尹的体内。

　　猫咪终于抬起头，看着血自小尹腿间一滴滴流下。

　　阿风都不忍再看地别过脸，猫咪仍一脸无动于衷。

　　她碧绿的眼珠与其说像猫，倒不如说更像狼。

　　“停！”

　　在小尹第三次昏死过去后，猫咪身后的人忽然大叫。

　　这个人很平凡，平凡地看他一百次，恐怕也很难记住他的脸。

　　不平凡的只有他的右手。

　　手指又粗又硬。

　　影子王一言不发地冷冷盯着他，阿土怒道：“大手，你他妈的想包庇叛徒，不要命了？”

　　大手笑道：“不是，我只是怕这样下去，这小子还没认输就先翘了。”

　　“我把你叫来是要你帮忙的，不是要你指手划脚的。”

　　“但我的确有一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影子王忽然道。

　　“尹铃背叛，为的全是这杂种丫头。”大手一把握住猫咪的手臂，“只要对这丫头下手……”

　　“你们要是敢动她一根头发，我他妈的做鬼也要找你来算帐！”

　　大手的话被阿风的嘶声怒喊打断。

　　待阿风说完，影子手指一动，就点住了他的哑穴。

　　“不错的主意。”

　　影子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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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大手掴了几个耳光后，小尹终于醒转过来。

　　他的眼睛一睁开就不禁瞪大。

　　几个人推推搡搡地把猫咪拉到他面前不远处。

　　“你不会想让这小丫头也尝尝苦头吧？”

　　阿土道。

　　大手去夺猫咪怀里的波波。

　　刚才还平静如猫的猫咪失色大叫：“别碰我的波波！”

　　大手理应不会听她。

　　他却真的停了手，吃惊地看着猫咪，眼神就像看到了一匹狼。

　　每个人都大惊失色地看着猫咪。

　　她已抓住了大手的手。

　　这并不奇怪，但随后她就把大手的食指插进了他自己的太阳穴里。

　　虽然大手练过金钢指，然而未贯内力时，他的指头并不是真的硬如金钢，也不会像戳豆腐一样轻轻松松就能刺进坚硬的头骨。

　　大手倒下去的时候，仍是一脸恐惧。

　　波波忽然自猫咪怀中窜出，舐起顺着大手的手指流出的浆液。

　　小尹感到一阵恶心。

　　影子王和阿土脸上的表情居然也不例外。

　　猫咪瞪着他们两人，问：“你们还敢欺负波波吗？”

　　没人说话。

　　影子王一步步后退，阿土退得也不比他慢。

　　“后会有期。”

　　小尹刚刚听到他们对自己说出这四个字，他们就已连人影也不见。

　　这两个人都不是傻子，情势上不占优势时，谁也不想恋战。

　　猫咪抱起波波，柔声道：“不要吃，不干净。”

　　她又自顾自抚摸起波波，全然不管被吊在树上血淋淋的小尹和站在一边被点了穴的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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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已是两个月前的事。

　　从那以后，每次运功提气时，小尹都会有一种又被剑刺入般的疼痛。

　　“难道我还不如一只猫？”

　　有几次他都想这样问猫咪，但每次都忍住。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猫咪恨他。

　　尽管若不是为了猫咪，他绝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第三章一只铃铛

　　风在窗外狂啸。

　　沙漠中的客栈，建筑虽不精致，却一向防风，结实。

　　猫咪坐在火炉边，看着蜷在她脚下的波波。

　　她手中晃动着那串风铃，试着引逗波波，却没有成功。

　　小尹和客栈的老板分别在柜台的两侧，都在看着猫咪。

　　“你的女人？”

　　老板是个小老头，个子不高，但很墩实。

　　他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小尹淡淡笑了一下。

　　“不是。”

　　老板打量了一下他。

　　“你们挺配。”

　　“她是我妹妹。”小尹道。

　　“一点也不像。”老板又仔细地看了看。

　　自然不会像。

　　小尹在心里叹了口气。

　　“唉。”猫咪也叹了口气，手中的铃垂下。

　　“死波波，真懒。”

　　老板笑道：“猫见火就靠，也不是就姑娘你的猫才懒。”

　　猫咪打了个呵欠，喃喃道：“猫咪见火就懒……我也是猫咪，我也累了……”

　　说着说着，她竟然就坐在那里睡着了。

　　小尹苦笑着摇了摇头，走过去抱起她。

　　风铃自她的手中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尹刚想捡起，忽然一怔。

　　他记得这串风铃本应有十四只，上下层各中间一只，周围六只。

　　可现在只剩下十三只，下层中间一只已不见。

　　这只铃铛呢？

　　小尹看着猫咪无邪的睡相，心头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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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咪睁大眼睛看着货架上的风铃。

　　“你喜欢？”

　　小尹问。

　　“你也喜欢风铃吧？”

　　猫咪转头看着小尹。

　　小尹笑了一下。

　　对，他也喜欢风铃。

　　不过那已是很久以前，做孩子时候的事了。

　　自从加入了那个人人闻之色变的杀手组织，他早就不再有这样的心情。

　　尤其是在此时，背叛组织的逃亡中。

　　可是猫咪的样子，却好像对风铃爱不释手。

　　“你真的喜欢？”

　　“不是只有你才能喜欢啊。”猫咪用一种很撒娇的语调道。

　　就像一只猫向主人要鱼吃时的样子。

　　小尹掏钱买了风铃，放在猫咪手里。

　　尽管后来更喜欢这串风铃的是小尹，但手指握到风铃时，猫咪笑了。

　　甜甜地笑了。

　　半个月后，就是因为这种笑，那个叫阿风的少年人才会不顾一切地跟着他们。

　　小尹当然知道，他是在跟着猫咪。

　　猫咪对他并没有任何好感的表示，尽管他几乎对猫咪百依百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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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的阿风，直到最后，也没能得到猫咪的青睐。”

　　小尹不能忘记猫咪听到阿风的死讯后淡然的神情。

　　也许猫咪故意指使阿风去千里之外买梅子，就是想让他死掉？

　　幸好只是在大漠边缘，阿风才会来往几次都平安无事。

　　不然只是沙漠就足以让他尸骨无存。

　　然而他还是不够幸运。

　　“他的剑太嫩。”

　　小尹想起那次阿风向他挑战的情形。

　　因为猫咪对他太好，阿风嫉妒，想杀了他。

　　猫咪真的对他好吗？

　　还是只想引起阿风的嫉妒？

　　小尹轻轻松松夺过阿风的剑时，无意中瞥了一眼猫咪的表情。

　　猫咪碧绿的眸子中竟似带着遗憾。

　　是遗憾他未死在阿风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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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尹长长呼出一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风铃。

　　他已经懒得再想任何事。

　　忽然间，头脑觉得很累。

　　非常累。

　　第四章杀机

　　“叮铃铃……”

　　没有风，风铃仍然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在小尹手中。

　　“是不是很好听？”

　　小尹把猫咪放在离火远些的椅子上，靠着椅背问。

　　他的脸上带着孩子般的笑意，凝视着手中的铃铛。

　　店中除了他和老板，没有别的人。

　　老板道：“当然好听。”

　　“我没有问你。”小尹向他笑了笑。

　　“那么是问谁？”

　　“地下的人。”

　　小尹蓝灰色的眸子里杀机突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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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板忽然裂开。

　　其实地板原来是一块块青石铺成，青石间一条条缝隙突然间变大，石板像驼背般拱起。

　　一条人影伴随着泥土自石板中飞出。

　　青色的剑光夹在石板的光中射向小尹。

　　声音用“地动山摇”形容也并不过份。

　　小尹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沉睡的猫咪忽然睁开眼睛。

　　猫一般的瞳孔中刹那间闪过了一道光芒。

　　像发现了猎物的野兽。

　　因为她听到了铃声。

　　清悦的铃声，如同大漠的风吹过屋檐时的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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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叫淹没了铃声。

　　因为有银色的光芒穿过了阿土的手腕。

　　银色的影迹中带着一道血红。

　　小尹抄住了脱手飞出的剑，低身掣剑，挥手斜刺。

　　又是一声怪叫。

　　波波惊得跳了起来，应和般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碧绿的猫眼中映出了血红的液柱。

　　阿土倒在地上蠕动着，血不停地自两腿间涌出。

　　那里有剑柄露在外面。

　　小尹又靠住了先前的椅子，一脸落寞。

　　“叮铃铃……”

　　风铃声响起，在猫咪的手中。

　　她一手抱着瑟瑟发抖的波波，另一手举起叮铛作响的风铃。

　　举到小尹眼前。

　　“为什么不用风铃？”

　　“风铃不是杀人用的。”

　　小尹道。

　　“铃本就不该用来杀人，在‘夺命银铃’的手里，还是一样可以杀人。”

　　小尹霍然转头。

　　说话的是老板。

　　那个平凡的小老头，现在却忽然发出了锋利的气息。

　　刀一样的气息。

　　他手里真的有一把刀。

　　小尹分不清这种气息究竟来自于刀，还是来自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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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种古怪的兵器，我几乎都领教过。”

　　也许真的是老了，小老头一样的老板说起话正如小老头一般不紧不慢。只是每个字里，似乎都带着刀锋。

　　他说了十三个字，小尹感觉里像是被割了十三刀。

　　“只是我的铃，您还没有试过。”

　　老板点点头。

　　“我想试试。”

　　“也许试过后，我已经死了。”

　　老板又点点头。

　　“很有可能。”

　　“那会怎样？”

　　“不怎样。”

　　小尹笑了一下。

　　“的确不怎样。十年前就被称为‘无敌神刀’的吕先生，要杀我自然很容易。”

　　老板得意地笑了笑。

　　“想不到都快臭了的名字，还有人记得。”

　　小尹也笑了笑。

　　“您可以杀我，但不会试到我的铃。”

　　“哦？”

　　小尹慢慢地俯下身，从已经冷了的阿土尸体上抽出了剑。

　　剑柄上的血，把他的手染成红色。

　　他一直没有看吕先生，然而对方的一个眼神变化，也逃不脱他的感觉。

　　直起身时，他的身上发出了剑气。

　　剑气凌厉。

　　“我用剑。”

　　小尹一字字道。

　　第五章死亡的铃声

　　小尹没有学过剑。

　　但他会用剑。

　　他最好的搭挡，从前用的是剑。

　　所以会是“从前”，因为这个搭挡现在已经死了。

　　死在小尹的手中。

　　杀他的时候，小尹用的是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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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波慌乱地叫着。

　　一向疼爱它的猫咪却像根本没听到。

　　她看着眼前的一战，像是看得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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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风沙都似被刀剑镇住，不知何时已停止。

　　天地间一片死寂。

　　只剩刀剑相击时激起重重回响，通过卷起的层层沙幕散到远方。

　　这种情形以前也曾发生过。

　　只是那时用剑的人是小尹的搭挡。

　　用刀的人也不是吕先生这样的小老头，而是一位身材高大，白肤碧目的胡人。

　　人人都称他“西域猫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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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身青色长衫的小尹，静静地坐在小酒店中观察着这一战。

　　瘦长干燥的手指悠闲地轻点桌面，带动中指上套着的一串银铃，轻轻地响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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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尹越来越处于劣势。

　　他本来就不是专长于剑。

　　吕先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如果小尹不想死，他必会出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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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搭挡渐渐不济。

　　猫王薄薄的嘴角露出一丝傲慢的笑意。

　　他早就知道这个不怕死的年轻人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谁都知道猫王是西域第一高手。

　　“年轻人，练出你这样的剑法实属不易，不如留条命多练几年再来找我。”

　　猫王汉语说的很流利。

　　他很欣赏汉文化，而且还有一个很美丽、很高雅的中土妻子，这位妻子还为他生了一个漂亮的混血女儿。

　　说话间，他已把搭挡逼到了死角。

　　宽大的背对着酒店的窗。

　　小尹翘起了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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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子，你还是趁早出铃吧，剑不是你的长处。”

　　吕先生得意地笑道。

　　他已把小尹逼到了死角。

　　只是背对客栈窗的，是小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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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王的刀忽然停顿。

　　血染红了他的后背和前襟。

　　小尹的搭挡看得仔细。

　　一道银光从酒店的窗中穿出，穿透了猫王健壮的身体。

　　小尹悠然地晃动着手上的银铃，似是在欣赏悦耳的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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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尹又一次听到了铃声。

　　铃声似是传自身后，他听到时已在体内，忽然又在面前响起。

　　小尹浑身都僵住。

　　他慢慢低下头，看着前胸。

　　前胸正有一片红色在扩散。

　　扩散的好快。

　　他想伸手去捂住红色的中心，然而手刚刚举到一半，人就猝然倒下。

　　吕先生也呆住。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一道铜黄色的光自客栈的窗中飞出，飞入了小尹的背后，又自前胸穿出。

　　窗前，猫咪手提着风铃，看着倒在沙中的小尹。

　　碧绿的眼睛中，一副茫然的神情。

　　像是刚做了一场梦的小猫。

　　上层中心的铃铛也已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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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波在猫咪的脚下发狂般叫着。

　　夹杂着风铃依旧悦耳的声音。

　　“叮铃铃……”

　　尾声

　　“我只是不懂，尹零为什么没有执行斩草除根的命令，留下了猫王的女儿。甚至不惜为此背叛组织，害死同伴。”

　　没有人会知道。

　　尹零已经死了。

　　他被运回江南，他出生的地方埋葬。

　　坟墓和别人的没什么不同，只是坟头上多了一串风铃。

　　十二只铃铛，排成两层，每一层的六只围成一圈。

　　“其实我还不懂，这只铃铛是怎么回事。”

　　吕先生手里有两只本属于这串风铃的铃铛，一只染着尹零的血，另一只是他从沙漠中捡到。

　　也正因为这只铃铛，他才知道了尹零逃亡的去向，才能在沙漠小客栈中提前等着他的到来。

　　他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把两只铃铛安回原来的地方。

　　直起身时，吕先生久久地看着梅雨时节末蓝灰色的透明天空。

　　像尹零眼睛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