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三不四
http://www.sina.com.cn 2001/01/04 15:30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小刀迟
丁家,在所有人眼里似乎都充溢着神秘、诡异和邪恶,仿佛我们丁家的人各个嗜血如命杀人如麻一样。丁家,在所有人眼里最神秘、诡异和邪恶的人就是我们,丁不三和丁不四,究竟谁更神秘、诡异和邪恶,我们从来没有分出高低。江湖上都叫我们“不三不四”,这个绰号对别人来说似乎并不怎么好听,但对于我们来说,这个绰号还是满贴切的。
我叫丁不四,江湖上还有一个绰号叫“一日不过四”;我有一个邪气横溢的三哥,“一日不过三”--丁不三;我还有一个邪气横溢的二哥,“一日不过二”--丁不二;我还有一个邪气不怎么横溢的大哥,“一天杀一个”;我还有一个没有邪气的妹妹,丁小小,她的绰号最有名,“见人就跑”。我不知道,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杀人的,反正我们每天都在杀人,多一个不杀,少一个不行。江湖是一个血腥的地方,你不杀人,人就杀你,所以杀人并不是一种乐趣,更不是一种职业,而是一种求生的方式。
我的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所以我们这个杀人家族在江湖上的突然崛起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现在已经无法考证。反正在我二十四岁那年,丁家已经是和蜀中唐门并列江湖的武林世家了。后来,丁家又有了丁马车、丁汽车、丁火车、丁飞机、丁波音、丁奔驰等一批后辈,先后在武林中扬名立万,丁家就更加成为一种不可动摇的势力。
二十四岁那年,我大摇大摆地游走在江湖上,我见人就问:“让我杀了你好吗?”我希望人们骂我神经病,但更多时候他们立刻转身就跑,溜得毫无踪影。有时候运气好,遇到一些江湖豪客拔刀劈我,我就顺势把他们的脑袋给扭了下来。我每天杀四个人,每天都能够完成任务,但完成这任务,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年的七夕节,是个美丽的夜晚。我走进了一座庄园中。已经一整天没有人惹我了,所以我的杀人任务一直没有完成。
“家里有人吗?”我问。没有人回答我。“我可以杀了你们吗?”我大声喊,还是没有人回答我。我异常气恼,想,难道我今天这么倒霉,一个人也杀不了?那我在江湖上怎么混呀!我开始在每个房间搜寻,这里似乎刚进行过一场屠杀。下手的人似乎比我还狠,整个庄园被杀的干干净净。
“靠,肯定是老三干的!”看着铺满地面的尸体,我一向迷迷糊糊的脑袋突然清晰了许多。“龟儿子丁不三,我日你先人板板!你这不是想把我从江湖上挤出去嘛!想开除我的湖籍,也不能用这么卑鄙的手段!你厉害,我把丁家第一高手的位子让给你还不行!”我开始破口大骂,只有这样,才能舒缓我心中的郁闷。
“你杀了我好吗?”墙角传来闷闷的一声,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她似乎受了很重的伤,但她能说话,至少证明她还没有死,那我至少还可以把她的脖子扭断,来补充我今天没有完成的杀人数目。我心中大喜。“你杀了我好吗?”她接着呻吟。我说道:“没问题,说一说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死法吧。”“随便。”她说,只要能够离开这个恐怖的世界,离开这个庄园就可以了。我说可以,然后举起了自己的巴掌……
很多年以后,我一直在回忆,我当初的那一巴掌究竟拍下去了没有,我的记忆里老是浮现出不同的场景来,这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脑袋出了什么问题。第一种场景是,我一巴掌拍了下去,把她拍成了一个肉饼,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的模样,她便成为我那天杀的第一个人。后来我又在庄园的地窖里找到了三个人,我也顺手把他们拍成了肉饼,然后我开始赞美起丁不三来:“看来老三只想让我杀不够四个人,而不是让我一个人都杀不成。”
第二种场景是:我的巴掌始终没有拍下去,我被她的美貌惊呆了。我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美丽的女子。她由于失血过多,神情极其委顿,面色异常苍白,但这一切都遮挡不住她的光艳四射。我把她从墙角提溜出来,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说她叫梅文馨,这里是梅家庄,她爹叫梅不梅,是梅家拳的传人。她一边说,一边流着眼泪,我呆呆地看着她,再也想不起“一日不过四”的狗屁原则来。从那以后,我就和她生活在那个被丁不三屠杀过的地方,我们有了一个女儿,我们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一个叫史小翠的姑娘从梅家庄门前经过。
我以前一直认为第一种场景才是真实的,等到我从侠客岛转了一圈回来后,我发现我一直怀疑的场景才是那一夜发生的故事。我曾经爱上过一个女人,我为她放弃了自己的原则,我还是一个女孩儿的爹。
回忆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尤其当你发现你的回忆是建立在破坏现实生活的基础之上以后。我曾经固执地认为,我对史小翠的爱是轰轰烈烈惊天地泣鬼神可昭日月的,然而在找到梅文馨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我曾经对她也有过这样的爱情,这就证明我是一个负心薄幸厚颜无耻之徒。我能够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脸皮厚之外,找不到其他原因。在这几十年里,我不但变成了一个无耻的男人,还变成了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我抛弃了自己的女儿,四处去勾引别人的老婆。
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史小翠那天为什么从梅家庄的门口经过。当时我以为那是上天的恩赐,特意来造就一段美妙的姻缘,现在看来这是老天与我开的一个大玩笑而已。那天在唱着山歌从我家门口走过,我正骑在墙头上晒太阳。我看到她的衣服反射着阳光,晃地我睁不开眼睛。我甚至都没看清她的模样,就已经觉得我爱上了她。她扭动着腰肢,虽然这是个冬天的午后,她的腰肢被裹在厚厚的棉衣下面并不十分明显,但她毕竟凸现出了线条,比家里那个挺着大肚子的黄脸婆要养眼得多。
“姑娘,漂亮,屁股,乳房……”看着她的背影,我突然有了勾搭勾搭调戏调戏的念头,这说明我本质上的确是个坏男人。史小翠并没有发怒,而是笑吟吟地扭着腰走到我面前。我说你是来找我的吗?她说是呀。我说你找我干什么?她说干什么都行啊。我听得骨头都酥了,口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她扬手啪地给了我一个嘴巴,砰地一声像个“二踢脚”一样蹿出去老远。我说你个臭婆娘,你打我干吗?你等等我,我们比划比划。从此我就走在了找寻史小翠的路上,走了将近一辈子。其实过了四十岁之后,我追寻她已经不再是为了销魂一夜,而是真的想同她比划一下,可惜她就是不明白,还坚持以为我试图污辱更年期的她。
时光流逝地真快,转眼之间该老的我们都老了,丁不三那个龟儿子也没人搭理了,他的孙女老偷他的东西送给相好的,这是件叫我开心的事情。然而该老的我们还是老了,无论有多么开心。在侠客岛遇到她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所谓爱情,不过是过一种不三不四的生活罢了,无论同谁,无论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无论该负什么样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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