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网友：狼小京

　　夜晚总是冰冷冰冷的。所以我不喜欢在晚上出去。不论是什么季节的晚上都一样。

　　我讨厌的东西有很多，其中排在最前面的就是鲜血，变态和冷漠。

　　“可笑的是这三样我都占全了。”我对电话那边的他说，“我的双手比任何人都更加污秽。”

　　他笑笑。“没那么严重，鲜血可以洗干净，变态可以改变，冷漠可以被融化。我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不可救赎的人。如果你也能这样想，生活就会愉快很多。”

　　“鲜血可以洗干净……？是吗？谢谢，我待会儿去见你。”我说，然后挂断了电话。

　　走出公寓，我沿着一条陌生的街道走着。

　　我要找的人就在这条路的尽头，我要杀了她。虽然我并不认识她。

　　没什么了不起的，这是个绝对黑色的世界，杀死她没有人会来处罚我的。这是我的任务，是受到保护的。

　　那双纯黑的眼睛在保护着我。

　　我发现了我的目标，她的确就站在街头，一个苗条黝黑的健康美人。

　　然后，我抽出了手枪。

　　对，那双纯黑的眼睛在保护着我，他教给我一切。扣动扳机的时候，我想，我之所以活到现在，也许就是因为我相信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发亮的黑色眼睛。

　　在那个女子倒地的时候，我感觉到眼泪正在沿着我的泪腺上涌。

　　我去了那个私人诊所，他正在那里值班。

　　看到我挂着满脸眼泪进来，他一点也不惊讶。他早就习惯了。

　　“要不要镇定剂？”他问我。

　　我摇摇头。“不用了，总是依靠镇定剂可不行。我一会儿就会好的，真的会好的。”我看着他的黑色眼睛，“杀死你的病人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

　　他沉默，用那双黑色的眼睛看着我。

　　“别背叛我，也别离开我。”

　　他点点头。

　　“他是个心理医生，我唯一的朋友。他教给我如何上教堂忏悔。”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单纯的发牢骚。我和他只是物以类聚而已，没什么好说的。”

　　“好吧，你可以走了。这个给你，上次的事情善后工作很完美，你可以不用担心。”

　　“……你每次的台词都一样。”

　　杀人类似于一个游戏，玩多了之后会厌倦的，如果没有兴奋，也没有恐惧，屠杀就变成了一种乏味过程。人面对恐怖的尸体的时候，也会渐渐变得无所谓。

　　我是这个游戏的铁杆玩家。

　　这次的受害者是个老头子。他曾经是个让别人受害的人。

　　“我踏上这条路是为了复仇，复仇之后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脱身。于是就这样一直沉沦下去了。”我对他说。“我并不是找你来帮我解脱的，我只是想找人倾诉而已。”

　　他笑起来。“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或许吧。”

　　我离开了他的诊所。

　　十分钟之后，我到了老头子的家，用事先准备好的钥匙打开了门锁，悄然无声的溜了进去。

　　他在洗澡间沐浴。

　　我可不想闯进别人的沐浴间，尤其是有人在里面洗澡的时候。于是我在客厅里停了下来，四处打量着，同时注意不留下指纹。

　　茶几上放着一个相框，烟灰盘，和半杯威士忌。相框中有一张合影，一个老头和一个美女。

　　我认得那个美女，半个月前我在街头杀死了她。

　　看来这个女人不是老头子的情妇，就是他的老婆。也许老头的黑帮事业有如此之大，就是因为她的协助。难怪会让我来杀了他们两个了。

　　想到这里，我很赞许地对我自己笑了笑。

　　这个笑容刚刚维持了半秒钟，立刻就消失了。从镜框的反光里，我看到那个老头已经穿着睡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一边谨慎的盯着我，一边向一排柜子那里蹭了过去。

　　出于下意识的反应，我迅速回身，抽出安装了消音器的手枪，不假思索地开了枪。

　　老头子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确定他已经完全死去之后，我立刻转身按照已经计划好的逃跑路线迅速离开了那栋大厦。

　　走出大厦后门口，我心底的不安明确地浮现了出来。

　　那个老头究竟为什么要去那排柜子旁边？根据事先的调查，他绝对没有枪支，所以他不会是要去拿枪。而且，一般人在那种情况下都应该往门口去不是吗？就算要报警，柜子那里也没有电话啊！

　　虽然充满怀疑，但我知道我没有时间去调查这个古怪的举动了，我现在能做的就是赶快逃跑。

　　但愿我只是在庸人自扰吧。但愿我的后援人员能发现他这个古怪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吧。但愿我今天晚上回家睡一觉，醒来时就发现我根本就不是我吧。

　　第二天，我一直睡到中午的时候才醒过来。吃完早饭之后，我几乎是刚刚放下勺子就接到了电话。

　　打电话来的是一个我极度熟悉的声音。“喂，这次善后工作有些失误。暂时逃跑避避风头吧。我们会为你准备一切的。”

　　“善后工作的失误究竟有多大？”我问。“还没到完全失败的时候吧？”

　　“没到那么严重，但也差不多了。如果你再不快些，可能组织在警察到来之前就会决定先处决你。听懂了吗？”

　　电话挂了。

　　“我一直以为我不会失败的，我一直以为我不会有落跑的这一天的。因为我相信你的眼睛，我相信你在守护着我。所以，我只能成功，不会失败。”我对他说。

　　现在又是晚上了，我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但我不能不来见他。因为这是我的信仰。

　　今天他没有对我笑。“你应该好好接受治疗，你的臆想症更加严重了。”他对我说，“逃避不是办法。臆想症并不是什么绝症，可以治好的。你要对自己负责一点。”

　　“我不是来找你被说教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我对他说。“我不是臆想症病人，真的不是。”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争论。不过在你走之前，让我给你一杯饮品吧。你会感觉放松一些。”

　　我接过了他给我的杯子，喝光了里面的溶液。

　　“再见了，我真的要走了。也从今以后，我们永远无法再见面。”

　　这句话刚刚说完，我就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来的时候，看到妈妈和爸爸正在客厅里讨论什么事情，他们的声音很小，我听不清楚。

　　我妹妹就坐在我的床边。

　　“喂，几点了？”我用手指戳了戳妹妹的胳膊。

　　她狠狠白了我一眼。“已经十二点啦！你上班早迟到了！”

　　我“哦”了一声。“爸爸妈妈在讲什么？”

　　“还不是说你？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你的病一直没有好，而且还一直都在麻烦那个心理医生。”妹妹蹲下来，盯着我的眼睛，“我说，老哥啊，你稍微也节制一点嘛！那个医生说你臆想时候和正常的时候记忆是相通的。如果你能坚信自己是在臆想，那么病症也许就可以不药而愈。”

　　我惊讶万分。“臆想症？！你是说，那些杀人，被追杀，黑暗组织，还有最近的落跑事件，都是我臆想出来的？”

　　妹妹顿时长叹一口气。“天啊！你连正常的时候都这样子，我看你快彻底完蛋了！好了，我要去厨房吃中午饭罗！”

　　她走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门里面的我却陷入了沉思。

　　我大概是从十七岁的时候患上了臆想症，不过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就痊愈了。之后我过着很正常的生活，一直到二十多岁的时候好像又开始重犯……记不清楚了。我的记忆好像出现了一面断层。

　　我跳起来抓起床头的电话拨了他的电话号码，然后把我现在的状态统统告诉了他，问他该怎么办。

　　“可能是臆想的内容太真实，以至于干扰了正常的记忆。详细情况电话上讲不清楚，你最好还是来一趟我的诊所吧。到时候我们慢慢研究。在你来之前，最好先坚定一下信念，尽量不要想太多，以免产生反效果。”

　　“好，我知道了。我会尽早抽空到你那里去的。”我挂上了电话，走到客厅里去。

　　爸爸妈妈妹妹知道我愿意去心理诊所看病之后都放了心，现在都上班上学去了，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我们家的小猫。

　　午后的阳光撒在地板上，暖洋洋的。我坐在地毯上看书，猫趴在我身边已经睡着了。

　　正在我感慨，这是多么宁静的一个下午的时候，电话和门铃同时响了起来。

　　我跳起来，一手抓起电话，一手去开门。

　　电话里是个经过变声的声音。“喂！你白痴吗？我让你逃跑，你竟然跑到自己父母家里去？！”

　　我还没有弄明白这通电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门就已经被我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我不认识的男子，他用一把安装着消音器的手枪指着我的额头。“任务完全失败，你应该去拿那个柜子里的东西，可是你忽略了。为了避免你在审讯中吐露组织机密，现在我必须处死你。请原谅。”

　　电话里那个声音仍然在说：“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赶快跑路，要不然你会死的！……喂……喂？！”

　　我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