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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天才

http://www.sina.com.cn 2000/11/14 11:14  新浪文教

  新浪网友:soyougo

  1)

  俺这一辈子就要象俺爹那样了,在俺15岁时俺时常模模糊糊地想。俺当时屁也不懂,本来不至于那么绝望的,但是跟狗娃在一块儿,俺深却地体验到俺不是个天才。

  凡事都要有比照的,虽然俺是俺爹亲生的,还是个独子,但是俺觉得俺爹更喜欢狗娃。“瞧瞧人家狗娃,你狗日的也沾沾光,以后有好日子过!”这是俺爹最喜欢的口头禅。别人家都知道狗娃是俺爹捡回来的,但俺爹怎么就记不住呢?而且比对俺还好。

  俺也不怪俺爹,整个沙家村都喜欢狗娃。“俺们家狗娃以后是要考状元的。”俺娘在沟边搓衣服时,经常自豪地对旁的大婶说。这句话可不是俺娘自己瞎吹,可是七里外镇上的先生说的。那年狗娃上镇去,学堂的先生考了狗娃半晌后下的评语,还特例不要钱收了他做学生。要知道这十里八村连个秀才都没有,状元该有多大?该不是文曲星下凡,村里人从此对狗娃刮目相看,俺爹的腰竿也陡然直起来,在村里大小成了个人物。

  俺也喜欢狗娃,真的。但凡是俺会的,狗娃一定都会,而且比俺好;俺不会的,狗娃也可能会,虽然他怎么都教不会俺。理所当然,狗娃成了方圆几里俺们狗蛋土蛋石蛋们的偶像,俺成了偶像跟屁虫。

  跟屁虫有跟屁虫的好处哇,跟狗娃一块儿,村人都高看我一眼,让俺觉着舒坦。

  2)

  况且俺还知道狗娃的秘密。

  狗娃对俺亲,有时候上镇去学堂交作业,俺也沾光跟着去。本来俺爹要俺砍柴的,“大,让哥和俺做个伴吧。”狗娃知道俺想去,他一求,爹就答应。“狗蛋,你小狗日的别给老子惹事!”

  俺们就快快活活的上路了。一路上好玩的东西多太,弯弯曲曲的土路在塬上盘来盘去,有时候还能看见弯弯曲曲的黄河,跟俺们沟里格外两个景。更好玩的还是在镇上。人好多哇,穿花花绿绿衫子的女子,有的还坠着亮线,一闪一闪晃得俺眼晕。还有些大叔大婶挑着担子卖红的风车,白亮的碗,香得俺流口水的汤饺子。哎,俺眼睛都看不过来,还好俺一直牵着狗娃的后襟子,要不俺一定丢了。我那时候最佩服狗娃,他不犯晕也不停步,拐来拐去,不久就到了老先生的书斋。

  俺在那里第一次看见晕晕。

  那一回狗娃刚交完作业,合着一个女子说说笑笑地出来。俺正在门外傻等,回味着刚才闻到的饺子香,猛听得女子银铃样笑声,由不得打了个激灵。

  竟然有这样好听的声音!俺在沟里一直以为喜鹊叫是最好听的,其次是俺娘叫吃饭。但是这样一个女子的声音哟,俺清楚地记得俺心跳得象要飞出来,脸本来就黑,当时一定象猪肝。

  “这是俺哥。”那女子冲俺点点头,俺报之于傻笑,连头都没敢抬。

  一阵风儿从俺身边飘过,俺屏住气嗅啊嗅,香的。

  仙女。俺这回没牵狗娃的后襟子,深一脚浅一脚跟在两人后头。眼前那女子的腰身在花袄下扭啊扭,那臀,俺瞅着两团圆圆的丘,晕。

  后来狗娃告诉我她叫芸芸,“晕晕?”俺没听真,名字起得真合适。狗娃听了哈哈笑,也管她叫晕晕。

  晕晕是镇上有名的大财主阎老爷家小姐的丫头,帮小姐交作业的。

  “啧啧,丫头都这样,小姐还不--”

  俺发着感叹,心下想着这样的丫头给俺俺真要快活死了。四月天了,春情萌动,俺觉着浑身躁得慌,棉裤下骚动得难受,半身汗。

  从此俺看见鸡踩蛋、狗臊情,就有了不同以往的感受。嗓子嘶哑得厉害,时不时还想吼一嗓子。“娃长大了。”俺娘说。

  很长时间了,狗娃再没叫我陪他去上镇,我也不好意思提。晕晕,那红绿的影子在我梦里反而越来越清晰。

  端午节,镇上唱大戏的日子。

  这一年我有了隐隐约约的期盼。

  “大,俺们去看大戏呢。”放下碗筷俺粗着嗓子对爹说。爹没有骂俺,只佝偻着背咳了几下。爹老了,俺想。

  同狗娃走出门,天边还有一片霞光,傍晚的镇子就在红的粉色里,耳边恍惚听到锣声,红的绿的衫子不时在眼前飘。七里路脚不点地一忽儿完了。

  大戏开场了,俺没有扯着嗓子喊好。俺前面就有个女子,俺觉得快要管不住俺的手了。哟,那女子的发丝有几根捎得俺鼻子发痒,总想打啊切,俺慢慢地贴上去,呼吸也粗重了,那女子似有所觉,身子绷得紧紧的,但是不动。台上锣鼓喧天。哎哎,肥臀肥臀,俺心里念叨,红的绿的衫子,狗娃呢?俺突然醒过了神。

  那天晚上俺一直寻到镇子外的野林子里。

  俺停了步了,老树后面的黑影俺不看都知道是狗娃,还有那梦里边听了多少次的恩呜声,是晕晕。

  俺躲在暗地里浑身打颤,无比兴奋地盯着黑影扭动,忽地露出两团来,月光下白得惊人。

  砰!俺头脑里炸了天。

  3)

  在新生的浑浑噩噩中,俺做梦一样度过了两个冬天。

  开春不几天就热起来,满村的狗儿格外的活跃。

  日头底下,俺和狗娃并排儿轮着锄头,一声粗一声地喘气。娘去了爹的身子骨垮了,要是有头牛该多好啊,俺想,狠狠地吐口吐沫。

  “哥,”晌午休息的时候,狗娃点上旱烟对俺说,“俺想学武。”

  “学舞?去唱大戏?”俺还没有透过气来,一口烟差点没憋死。

  “不是,是练武功,”

  狗娃看着俺,很郑重地补充说:“杀人。”

  “哥,你知道俺是孤儿,是大和娘好心收留俺。”狗娃忽地泪花儿打滚,

  “俺昨天看见俺的仇人了,俺要报仇!”

  昨天?俺想起来了狗娃昨天下午出去过,一定又是上镇看晕晕。

  其实俺以前是读书人家的娃,狗娃对俺说。

  爷娘带着他省亲,路上遭了劫贼。天杀的狗贼抢光了财物,手起刀落砍翻了地上跪的爷娘,狗娃正好在林子里小便捡了条小命,但是他牢牢记着了贼头子的模样。

  那年俺七岁,狗娃说,只一刀,俺大的头就滚在地上,沙土上全是血!

  “仇人是谁?报官抓他狗日的。”

  “没有用,有谁会信!”

  俺知道狗娃是不会告诉俺的,忽然俺想到了一条路。俺说狗娃啊,你去考状元吧,当了官老爷,仇要怎么报怎么报。

  “哥,”狗娃坚定地说:“俺想好了,俺去学武。他怎么砍俺爷娘,俺就怎么砍他!”

  从此狗娃弃文从武。

  但学武功没有师傅是不行的,这方圆几十里地算来就数他仇家功夫最高,所以狗娃打定主意要出门拜师。

  哥啊,你要相信俺,狗娃对俺说。

  俺怎么能不相信呢,打小狗娃什么不是一学就会?学武小菜一碟。要说俺还相信谁,官老爷俺是没见过的,除了爹娘俺最信就是狗娃,狗娃让俺知道了什么叫天才,连晕晕都喜欢狗娃,俺不信狗娃信谁?!

  “大啊,”俺对爹说:“您老人家要过好日子呢,俺们狗娃要去考状元呢。”

  “考状元?咳咳,好啊~”

  爹在床上咳得直喘气,老泪顺着脸上的皱纹往下流,带下黑泥象是两条蚯蚓。

  “可怜俺们沙家总算出了个读书人,娃他娘哟,你去得早看不到——”

  “快去,快去啊”俺爹拍着床直催,“狗娃啊,早点儿回来让俺能看一看。”

  “俺这就走啦。大你等着啊,三年后春天喜鹊儿叫时节,狗娃准回来。”狗娃含泪,决然地背起小包裹跨出门。

  俺顺手把家里的一把柴刀掖在狗娃的裤带上。

  在坡上娘的坟边磕过头,狗娃说哥回吧,要照顾好大啊,还有,没事照顾晕晕。

  早起的雾都散了,俺在坡上却越看越不清。山风刮来刮去,黄河的水远远地弯弯地流,一忽儿从对面的山梁上飘来女子的歌声:

  哥哥走来妹妹留,

  一把扯住哥哥的手。

  叫声哥哥你慢些走,

  撂下妹妹谁来搂。

  哥哥走东妹妹走西,

  心上好比刀子离。

  桃花儿开了李花儿开,

  妹妹盼哥哥早回来。

  桃花儿开了李花儿开,

  妹妹盼哥哥早回来。

  ……

  4)

  俺爹终于没挺过去,桃花儿李花儿才开了一季就在床上咽了气。

  “等不到狗娃了,”他说。

  “大啊,狗娃中了状元回来,俺让他多给您烧纸钱。”

  俺爹含恨地去了,就埋在俺娘的旁边。

  但是晕晕呢?

  从此俺再没见过,阎老爷家的大门不是俺能进的,照顾更谈不上了。

  所以俺只能照顾另一个女子,和着她在第二年的春天生下个小子。

  “娃他爹,给取个名。”

  “还叫狗蛋,好养!”

  但是三年后的春天,柳芽嫩了,喜鹊叫了,狗娃还是没有回来。

  俺老老实实种地,日子渐渐好起来,俺快要做地主了,总有一天俺也会活得象财主,俺心里盘算着,俺要让小狗蛋读书。

  狗娃还好吗?

  有时候闲下来俺常常一个人想,不知不觉走到爹娘的坟边,久久望着坡下的黄河水。还有人唱歌吗?我长时间凝神倾听,但是晕晕不在了。

  5)

  第五年了。

  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怕是狗娃要回来了,俺想。然而还是没见影儿。到了夏天的某一天。俺睡不着午觉又到了坡上。爹娘的坟上已经长满了绿草,俺如痴如醉地坐着,旁边老树的知了在叫。

  这时俺听到了叫声。

  “嗨喝~~~,哟喝嘿~~”

  声音从河对岸远远地穿来。俺眯起眼看到那里有个小黑点。

  莫名地,俺的胸腔要炸了开,俺放开喉咙。

  “荷荷嘿哟~~~~”

  那人显然听见了,又回应俺大声啸叫。就这样俺们在大河两岸你来我去大呼小叫。

  该不是狗娃吧?这念头还在盘旋,那人忽地跳进大河里。

  他要自尽!我骇得呆了,定神看时,他在河里乍沉乍浮竟往这边游过来。

  游黄河!

  俺觉得那人一定是疯了。俺拼命往坡下跑去,到了河边想找一条皮筏子好去救他。但是没有,贼他妈,俺绝望得骂,跟着那人顺着水流一直往下游跑。

  俺觉得黄河的水声从来也没有今天这么大,一团团的泥油打着圈儿在大太阳下泛光。黄河,黄河,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声嘶力竭,满把鼻涕眼泪。

  但是那人居然游过来了。

  俺在下游十里外把他拉上岸。狗日的不想活啦!那人光着身子一身的黄泥,冷得浑身打哆嗦,看起来倒象个庙里的木偶像。

  哥啊,他冷不丁对俺说。

  俺喘着粗气,仔细看那满是泥的笑脸,真的是狗娃!

  哎哎,大侠的出场就是不一样,狗娃一如既往让俺惊奇。

  混乱中,俺记起来多年前俺也曾有过游黄河的创意,今儿个让狗娃抢了个先。

  “差点没淹死,俺再不敢游了。”狗娃说。

  那天下午俺陪着狗娃又划皮筏子过了两趟黄河,去取他的行李。

  “哥啊,你给俺的柴刀俺还带着呢。”

  回来的时候,狗娃从包裹里掏出那把刀来,锈迹斑斑,还和五年前的一样么?但是俺确实记不清了。

  “你用那把柴刀杀过人吗?”

  “俺杀过很多人。”

  当俺们象从前一样并排儿躺在坡上头,狗娃对俺说。山风盘旋,带着爹娘坟头新烧的纸钱象半空中灰色的蝴蝶,舞倦了,不知飘落到哪一方。俺保过镖车,要过饭,给阔人家当过护院,还参军打过倭寇。狗娃说。哥,外面世道乱得很。俺想学武,没有钱谁肯教呢?。。。

  “恩,回来就好。”俺说,“这不,俺的小狗蛋刚刚会喊大。”

  俺看着狗娃,风霜挂在他眉眼间,只有一双眼睛比起从前份外得亮。在他的眼仁里俺看见俺黑铜色的脸一闪。

  “哦,”狗娃欣喜地叫,“俺也要和晕晕生个小狗娃。”

  6)

  俺心里隐隐地刺,俺说:“狗娃,你还赶得上镇上阎财主嫁闺女。”

  “那小姐,”狗娃呵呵笑,“又笨又丑,连作业都要晕晕代写,今年怕有,恩,有21了吧?总算嫁出去了,哈哈哈”

  “但是,但是晕晕怕也要跟着陪嫁过去……”

  狗娃霍得甭直了身子。

  “俺不回家了,哥,”他说,

  “哥,俺现在告诉你,俺的仇人就是阎财主,嘿嘿,狗日的快活不了几天,俺这就去宰了他,然后带了晕晕走。俺回家可能要连累哥呢。”

  “后天一大早接新娘。”俺说。

  接下来的事情俺觉得不是俺知道的那个狗娃做的,但是众人的转诉又确凿无疑。俺永远都不能理解狗娃,俺想,天才做的事不是俺能揣摩,虽然俺已经肯定狗娃不是文曲星下凡。

  那一天的故事在塬上流传了很多年。

  迎亲的队伍有半里长呢,讲诉的人们都爱这样开头。

  吹吹打打的人们起了骚动,起因于有人拦轿。一身黑衣蒙面的狗娃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大刺刺横在路中间。

  “老少爷儿停下来,大爷要打劫!”

  几百号人静了下来,都没人敢相信只有他一个人。

  “大王要喜钱,小三啊,给大王奉上!”领头的老家伙很有见识,打算花钱消灾,免的冲了喜气。

  呸,狗娃一脚踢飞托盘的银子,耍个刀花,仰天大笑起来。嘿嘿呵呵嘿嘿忽地收了声,俺要的是人!

  那老头子变了脸,说:“给你脸你不要啊,老爷们是好欺的?”

  左右使个眼色,几十个家丁早就按奈不住,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刹时间棍棒交加。

  那毛贼端的厉害啊,后来的人们一提起来就忍不住感叹。几十个小伙儿跟本就近不得身,刚冲上去就看得眼前白花花刀光耀眼,来不及缩回来就被放翻在地。

  一盏茶工夫,只看见几十个滚地葫芦在地上哎哟哎哟叫。黑衣狗娃面巾下也呼哧呼哧喘气,但是弓步提刀稳若磐石。

  后面的人们都吓得白了脸,还是老头有阅历,仔细看地上躺着的没一个见红,就知道人家手下留了分寸,要再不知趣闹下去恐怕就不止几条人命。但是新娘子真要拱手送出去?

  老头彷徨无计,正打算率众跪地哀求,多掏银子免灾。就听狗娃说话了:“各位别紧张,俺只劫个丫头,新娘子好好地留给你们。”

  听这话,百十号人都松口气。早说啊,一个丫头算什么?

  “啊——”一声尖叫,人们都去看轿子边,一个胖胖的绿衫子的丫头发出了很夸张的绝望的叫,而且要晕倒的样子。

  贼他妈,这毛贼什么眼光?

  男人女人都在肚子里疑惑,八成是山上伙食不好想找个烧饭的,看这个丫头细皮嫩肉也不象啊,可能是这毛贼喜欢富态。哎——

  但是狗娃更疑惑,还好蒙着脸旁人看不出来。他一步步地走近轿子旁,大概想找个别的丫头。最后终于失望了。

  “晕晕——”狗娃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做最后无望的挣扎。

  他的声音低到近乎喃呢,然而轿子里似乎微微一动。

  “唰!”刀光一闪,轿帘应手落地,狗娃看到轿里的新娘扯下了红头巾。

  轿子里头坐的是晕晕。

  这些个阔人家的小姐哦,为什么喜欢当丫头呢?要是俺婆姨也冒充丫头,俺早就一个嘴巴扇过去!可是俺婆姨不是晕晕。

  统统跪下,不许抬头!

  狗娃震慑全场,一面发着号令,一面把所有的马一匹匹牵到一起。他留下四匹,然后把其他的都割断了缰绳,劈破了鞍。

  马声长嘶,狗娃兜回来,一手牵着三条缰绳,一手略过闭起眼睛的满怀希望的绿衫胖丫,晕晕应手而起,象一只轻捷的燕子,出笼般飞到了狗娃的怀里。

  的的,蹄声绝尘而去。

  “哇——”,背后传来梦碎的哭声,还有惊叫:“新娘子!”

  7

  跟着就是一段风雨雷电的爱情,如唐璜之于海黛,或爱绿绮丝之于亚伯拉德。然而俺是不懂的,俺只知道一点骚情,如七仙女和董永,或梁山伯与祝应台。但是,真要俺说俺也只能说如狗娃之于晕晕,因为俺实在没有开过眼界,现在呢,俺看见了天才为俺照亮的道路。

  那天晚上俺给狗娃和晕晕送完东西回家,对俺的婆娘格外的好。

  “哎哎,你怎么啦?”俺婆姨在幸福的漂泊后对俺发出不解的疑问。

  “恩,老汉疼婆姨还能怎么啦。别多说了,困觉。”

  可是俺困不着,今晚上俺第一次看清了晕晕的脸。俺还是象以往那样不敢在晕晕面前正眼看,可是晕晕就同着狗娃跪在俺的脚跟前。

  一拜天地,二拜大哥,夫妻对拜。

  小小的红烛,在晕晕的手里分外的娇艳。

  俺没口子说着早生小狗娃的废话,晕晕羞涩一笑,然而一丝淡淡的忧虑飞上了眉头,“什么时候告诉俺爹?”

  俺不由的瞥了瞥狗娃,狗娃背过身去,有一会儿,他转过来说:“俺过几天就去向他,他老人家提亲。”

  这就对了,俺想,抹着幸福的泪,报个什么仇呢作个富家女婿是正经,几世修来的啊。

  8

  八月十三。黄河岸,落马坡。

  采花贼狗娃约见阎大老爷。

  狗娃是他招牌的黑衣,阎大老爷一身花团锦绣后边还跟着个管家。

  那管家一双三角眼忽闪忽闪四下里乱转,他往俺这里多看了一眼,弄得俺心虚缩着脖子在草丛里半天不感抬头。狗娃不让俺来的,但是晕晕不放心,俺怎么敌得过晕晕呢?

  俺不敢看了,只竖起耳朵听。

  “阎大老爷?”狗娃的声音有些异样,哎,父仇不共戴天,真难为他。

  “小子,俺闺女咋样啦?”这阎大老爷敢情身子骨还板得很,吐气如洪钟。

  “没咋样,俺还准备拿她当婆姨呢。”不好,狗娃的脾气上来了。

  果然老头儿气地够戗,“小毛贼,敢跟老爷这么说话!”

  嘿嘿嘿嘿,狗娃冷笑连连。

  “俺是小毛贼,不比你呀,飞天狼!”

  空气好象在一瞬间结了霜,俺浑身打了个哆嗦。

  铮的一响,俺听到金铁摩擦的声音。许久,阎大老爷开口了:

  “小子,你知道了还敢来。快放了俺闺女,俺开恩饶你条小命!”

  “帮主,饶他不得。”一个阴冷的声音,该是管家。

  “年青人,俺还是很欣赏的。饶条小命也无妨。”

  嘿嘿,狗娃冷笑。但也许是想到了晕晕吧,狗娃说:

  “欣赏就认了俺这个女婿,可好?”

  “呸!小子,俺闺女可要找个正经人家。”

  “嘿嘿嘿嘿,老东西,不宰了你是托了你女子的富。俺今天非打得你认了不可!”

  看刀!

  铮铮两响。

  俺抬起头来,正看见狗娃顺手架开阎大老爷的鬼头刀,抢进一步举单刀,抡圆了,力劈华山!

  铮一声脆响,火星四射。阎大老爷后退了两步。

  狗娃傲然收刀,“还要试么?”

  阎大老爷痛苦地撕牙裂嘴,那管家抽出了兵器,“老大没事吧?”

  阎大老爷鬼头刀一挥,“并肩子上!”

  那管家是两把短刺,毫不客气绕到狗娃背后分心便刺,身前一把鬼头刀也砍将上来。狗娃往旁里一跳,避开了夹击,说句住手,但那两人眼见得便宜哪里肯让,三件兵器越发逼得紧了。

  “不知死活的东西。”狗娃抡刀和他们斗在一处。

  丈许方圆内,三个人怪叫连连,跳跃来去,金铁交击声不绝。

  两盏茶工夫却都慢了下来。

  俺偷眼看时,狗娃浑身大汗淋漓不在话下,阎大老爷和管家更是嘴里呼哧呼哧只拉风箱,衣服往下滴水活象刚从河里捞起来。

  三人喘了一会儿气,阎大老爷一把撕落外套,一声狼叫,又斗在一处。这一回可慢了许多。

  到他们第二次停下来歇气,三人都有些站立不稳。

  但是这一次狗娃很快回过气来。他喘着气,一步一步走到阎大老爷身前。阎大老爷摇摇晃晃想挥刀,手刚举,被狗娃一刀嗑飞到几丈开外。老头子绝望地回头,管家在那厢直喘气,腰都直不起来。

  带着冷笑,狗娃将更冷的刀锋架在老头的脖子上。

  “嘿嘿,现在认了--俺吧?”

  “呸!狗贼!杀了俺。”

  “老东西,还硬气。”

  “小子,俺早就该死了,但俺闺女--你敢动她,俺作鬼也不会放过你!”两人都渐渐止了喘息,四只眼睛斗牛一样瞪大。

  管家慢慢地挪到狗娃的背后,狗娃小心--俺想喊叫,可是全身抽搐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但是终于没有刺到,狗娃及时地回身一脚,把管家踹到一长开外。

  然后他忽然僵住了,慢慢转过身去,俺看见狗娃的背心插着一把小小的羽箭。

  阎大老爷露出了得意的狰笑,“黄泉做个伴儿,来呀小子。”闭目待死。

  “狗娃啊!”

  俺旁边的林子一声惨叫,是晕晕。她一颠一颠地奔过去,象一匹受伤的幼鹿。

  铛,狗娃把刀远远地扔掉,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可怕的紫黑色。他就带着那种丑恶的笑容看着晕晕跑过来。他嘴唇努力地蠕动,晕晕,他一定在叫这个名字。

  然后他一头栽到在地上。

  俺的视线一片模糊,耳边远远传来晕晕的哭声。

  “丫头,你就为这个小子几年不嫁人?”随风来的还有阎大老爷的训斥声。

  “德富,把那杀胚给俺丢到大河里喂鱼!”

  俺就这么傻楞坐着,直到太阳下山。晕晕早已被阎家人拖回家,俺甚至不能找回狗娃的尸体。悬崖下,大河水奔腾不息,黄黄的如狗娃的肌肤。临终前的日头把大河映成了金红,对岸的船夫喊起号子拖皮筏子上岸。

  9

  俺在狗娃死的下午已经明白,俺的希望破灭了。文曲星啊,状元啊,武功好汉啊,所有狗娃带给俺和俺爹娘的希望都不复存在。俺爹娘比俺幸运,他们到死都还怀着自信必有的希望;但是俺,亲眼看着它成了黄河里的水泡。

  晚间俺婆姨看见俺满脸失魂落魄,“吃饭吧。”她一脸的关切。三岁的小狗蛋在喊大大。俺知道,对于她们俺就是希望所在。所以俺坦然地坐下来说:“恩,早点吃完好困觉。”

  10

  然而,这并不是结尾。

  后来还有更惊人的消息。晕晕到底还是没有嫁出去,在夫家再来迎亲的前一天晚上,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全身淋上火油自焚了。

  烈女子啊,十里八村都在议论:只不过被毛贼抢去两天,就这般刚烈!已经有人在向县里的官老爷请竖烈女牌坊,想来批复只是早晚的事。

  一定很疼吧晕晕,俺想。但是俺心里却隐隐地痛,那如桃花李花杏花般的女子。

  一个黄昏的下午,俺没来由地在自家院里舞起了那把曾身入武林的破柴刀。

  俺气喘吁吁,实在是不成样子。最后俺丢开它,扛起一把锄头往山坡上走。

  “做啥呀?”狗娃他娘在问。

  “挖点山货,俺过几天要上镇。”俺闷闷地答。

  在坡上,俺爹娘的坟旁边,俺替自己挖了个坑。

  阎大老爷家忙着出殡正缺人,俺去得正是时候。

  “大老爷要砒霜!”管家德富阴沉着脸叫俺,俺答应着,心一跳。

  晚间给大老爷送饭时节,半份的砒霜已经下在了粥碗里。俺端着食盘,稳稳迈进门去,心里还哼着那千百遍的小曲。

  大屋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灯,大老爷飘忽的灯影在粉墙上一伸一伸,油灯前一只蛾子流连。大老爷出神的看那飞蛾,直到它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放下吧。”

  哎,俺答应一声,但是桌上已经放好了一碗粥。心里一沉,俺不动声色地排出了食盘里东西,并着以前的那碗粥在一起。

  “慢着。”大老爷说。

  “俺只吃得下一碗,”阎老爷很专注地盯着俺:“你替俺拿一碗走。”然后他就盯着俺的手,俺觉得他身子有些发抖,也可能是俺自己在抖。

  为什么?

  俺为什么来?

  他为什么看俺?

  可是俺不怕。晕晕的影子在俺心头一闪而逝,灯下浮现的是阎老爷须发苍白的脸,比起前些时皱纹越发多。

  罢了吧,暗自叹一口气,俺拿起下过毒的那碗走出门外。

  身后传来阎大老爷的苦笑声,“嘿嘿嘿,命!”

  当天夜里阎大老爷中毒身亡。

  “大老爷自己想闺女想不开。俺这里有大老爷的亲笔信,阎家的家产以后都归俺了。”德富管家禁不住一脸的笑意。

  为自个活一回都不行吗?俺恨恨地想。只好回家很无聊地把以前挖的坑填上。

  当天夜里俺婆姨份外的羞涩,“里边踢的厉害,怕又是一个小毛头。”

  “这一个叫狗娃。”俺嘟囔,困着了。

  注:大,方言爹的意思。其中一段信天游我抄的。

  2000/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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