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日时,常被日人邀请去演讲。有一天答应某公民馆之邀,一看听众都是老太公老太婆,特别是第一排那位穿一袭整齐西装的老太公,既用心听又做笔记!
面对学习态度如此认真不苟的听众,我岂敢怠慢,拼命东拉西扯了一个半钟头才罢休。
讲毕,我从讲台走下来向他致意,原来他已90岁了!可说是我演讲生涯中的最高龄的听众!更有趣的是,我在一些演讲会上大谈日本派兵或蝗军的侵略责任等时事问题后,总有一些公民馆的负责人趋前来约我为他们举办的“老人大学”演讲,有的连续三周,每周一场。也有的是通过演讲主办当局的介绍邀请我。
我靠演讲吃饭,当然来者不拒,多多益善,结果走遍日本大江南北,北上北海道,南下冲绳岛,有时还得一周连续讲四五天,令我担心自己有一天会江郎才尽!
1868年明治维新后,日本除大事改革国内教育和建立学校制度外,也重金礼聘外国专家来日传授知识和新科技,积极派遣年轻人赴德国学医、赴英国学军事……
高龄化的日本对社会教育的重视与使之健全发展的努力。随着经济发展、科技发达和情报化加速,热爱学习的日人从70年代就开始修正教育观,以前是家庭教育、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各自为政,新观点则认为应使学校教育社会化,以免与社会脱轨,然后再按人类成长的过程,把两者的作用和功能加以统一。“终身学习”论因而成为日本公众教育的基本理念。
我印象最深的是,以社会人士为对象的讲座或学习会特别流行,可说是终身学习运动的一大成就。除了大学举办公开讲座,设备完善的官方公民馆更配合政府的政策,积极为居民制造这种机会。
而日人本身,只要对某课题感兴趣,便三五成群地成立一种叫“勉强(日语,即学习)会”的学习会。大忙人则利用忘年会(年终夜会)或新年团拜这种一年一次的机会学点东西和收集最新“情报(即资讯)”。日人活在一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且是知识爆炸,不得不提升自己知识水平的社会里,老是害怕追不上时代,落人之后!
当然,在这种集会中也能广结善缘,有利于发展自己事业。我曾在会上认识某出版社总编辑,后来他一下子替我出版了两种袖珍本,我则名利双收。可见积极碰碰头,迸发出火星儿来,对国家、社会乃至自己均有益无害。
日本的演讲会大多属免费,各地公民馆竞相以老当益壮、却无收入的有闲阶级的老人家为对象,一概“无料(免费)”。反过来说,假如这类老人大学属“有料(收费)”,令人敬而远之,它必流产无疑!何况公民馆领政府津贴,属市政局管,提供这类“勉强会”,等于是一种对那批年轻时给日本经济发展作出贡献的退休市民的慰劳活动,何乐而不为?
有的学习会也提供盒饭,吃饱才听讲,费用与电影票相差无几。日人明白这属小钱,而换取到的知识与情报,却是一生受用不尽的无价之宝!
文章来源:《南洋商报》 文/陆培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