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伦敦繁华市区,鸽子广场入口的那条步行街,人群熙熙攘攘,穿梭着各国游客。
我举起相机,突然一下子看见了我所认识的一对上海夫妇,双双端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我上去招呼:“嗨!坐这儿干嘛呢?”
两人一下站起来,慌里慌张的要把什么东西塞到身后去。男的说:“是你呀!吓我们一跳!你也来了?”
“我常来这儿。你们带椅子干嘛?”
“干嘛?你的椅子呢?”我这才明白他们是来这路边给人做按摩的。
我每次来,总能见到这条步行街两旁排着密密的中国人,手上拎着各种各样的椅子。他们向路边的行人伸手或是招手,吆喝着:
“Massage!Hi!Come,massage!Chinesemassage!...(按摩,来,按摩呀!中国式按摩!……)”在他们的拉扯之中,行人多半夺路而逃。有时因一念之差稍显犹豫便被拽住不放,按在匆忙张开的折叠椅上。立即,不是一个人给他按摩,而是几个人一拥而上,那人便被好多只拳头捶打,被好多只手捏揉起来。没有生意的按摩师们显得非常团结互助,对准这个惟一的目标纷纷尽义务伸出拳头张开手指叉过去,有点像九阴白骨掌。
我在一边看得发呆。我第一次见这样的情景:一个肥大的外国人被一群中国人围住捏搓。外国人也笑,中国人也笑,旁观者也笑。我不再惊奇。
“外国人肉厚呀,哪里弄得痛他们!只管用力捶就是了!拣肥的地方捶,背、胳膊、大腿、屁股,没事儿!”一个在步行街做了两年路边按摩的瘦男人比划着说。他说椅子排在第二的那个女的已经攒上差不多两万英镑了。她本来是到伦敦读研究生的,没了学费,她先是每周来两个半天,越做越起劲,现在不上学了。“她英语好,能和鬼佬聊天,人家给的钱多嘛!”
使用收缩椅子是方便随时撤离。当英国警察慢慢踱步过来之前,早有排头的类似消息树的椅子被收缩放进地上的旅行袋里。客人也被最后一拳猛力推开,业余按摩师瞬间即逝。动作干净利落,有条不紊,很像北京胡同口
卖烤白薯的人———当城管执法人员从天而降时,他能够连人带笨重的铁皮炭炉立即消失。
“你是记者吗?为什么要带着相机到处走?”
路边一个中国壮汉一把扯住我审问。我不在乎。我知道他是北京某国有厂的司机,也是借旅游来英国的,想站稳脚后接老婆、儿子出来,只不过这个计划实行得非常艰难。虽然粗壮有力,他的按摩客人却最少;其他华人老板也不肯收他做黑工。他说他自己快没有信心坚持到续签的日子了。
“你怎么总拿着相机?你拍我们了吗?”
我反问他:“你愿意让我拍吗?”“每个周末就见你到处走。”“不对。”我立即反驳他,“气象预报下大雨和龙卷风我就不出来。”
“你为什么不找工作做?”我说,“我要回国了。”我的相机没有对准他们,我知道他们不想被我拍下来。谢萌
《环球时报》(2001年06月22日第六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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