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家出走,我就会举刀向自己的母亲砍去”
--高三生自述之四(上)
何建明
你已经听说了?是的,也不是什么特别丢人的事,反正高中同学离家出走的不是我一个人,女同学中也有很多人。你问为什么一定要出走?自己家里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是嘛,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到了高三,不知外国人是不是这样,反正我看中国人都是一个德行--人全疯啦!学生疯啦,家长疯啦,老师疯啦,总之全变得疯啦!
我是重点中学的,中考结束后以为到了重点中学就可以松口气,哪知“天下中学一般黑,重点中学更是黑”。我现在才不相信重点不重点的,如果要说重点中学的优势,就是把全市全区我们这些从小学到中学更能适应应试教育的“做题能手”集中到了一起,培养成再高一个频率的做题能手而已。信不信由你。我到重点中学后的全部感觉就是这样,而且这里搞“考试工场”还给你高戴一顶堂皇的帽子:你们在市“重点”,就是说你们是中学中的高才,大学的门对你们开得最大,多做题、做难题,是你们理应的任务。嘘,老师和校长们说这些话时从来气昂昂的,好像那些刽子手举着大刀砍人从不觉得自己心理有什么不对似的。
如果让我现在选择高中的话,我不会满怀激情地想上市重点了。近3年的经历,我所体会到的“重点”就是比别人更残酷地摧残我们这些花季少年而已。十分可悲的是,不知上面的教育局、市领导和社会上对我们这样的重点中学还那么吹着捧着是为了什么?高一高二两年,我们的所谓“重点”就是用两年的时间赶出高中3年的课程来。进入高三后,整整一年时间是没完没了的做题。什么叫没完没了?我们生活中有人对重复三遍以上的事就叫没完没了。我真想对电影导演冯小刚说一声,他应该拍我们中学生的考试,那才真正叫作“没完没了”呢!
中国的什么族最大?是我们“考试族”啊!世界上什么人最辛苦?是我们“考试人”啊!
每天全市百姓还在呼呼大睡时,大街上有两种人在奔忙,一是打扫大街的清洁工,二是我们这些背书包的高三生。你6点进校门别以为就是早的了,比你早的已经在教室里上了近一个小时的自习了--老师天天表扬这些同学,就是为了提醒那些6点后才到的同学。6点到8点间的两个小时,常常显得精采:老师进门看一眼就溜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酣睡去了,而我们教室里总能听到那些惊天动地的呼噜声,开始我们都会取笑打呼者,后来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变成“打呼族”,就不再有人取笑了,倒是大家一旦听到某某人呼噜震天时,便悄悄向周围的人“嘘”一声:轻一点,别吵醒他(她)。瞧,我们多团结一致!这是逼出来的,因为老师不会关心、家长也不会关心我们这些最辛苦的“考试人”。
8点以后开始上课了,数理化、文史地的任课老师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地开始向你轰炸。这个说数学是所有高考中最重要的科目,数学学好,理化就能自然而然地带起来;那个说语文是高考成败的关键,很多单科成绩特别优秀的考生之所以没有考上重点大学,原因就是他们的作文分拉了下来,所以语文课抓得好不好,不仅是文科生的重头戏,更是理科生的关键所在;这个说数理化靠的就是多做题做难题,那个说文科的关键是背课记题;这个说世界上没有一种考试不是靠做题来判别优劣等生,那个说大学录取的重点与非重点就在于考分的高与低……所有的话语组成一个意思:考试做题是你们的惟一选择,也是惟一的出路。
开始的两个月还真有些临战的感觉,但渐渐我们发现,之后的几个月里,老师除了把已经做过的难题卷子或者不知从哪儿找来的怪题卷子让我们重复再做外,并没有什么新鲜玩艺让我们觉得有十分必要去努力,无非就是熟之又熟的那一套,剩下的就是人为造成的高考紧张空气。什么这个月搞“倒计时”、下个月搞“最后冲刺”,再下个月就搞“决一死战”……黑板报、操场上、饭堂内、广播喇叭里,还有宿舍走廊,到处贴满、写足、喊着有关时刻准备高考的口号标语,使你如临战场,甚至像是进入火葬场的殡仪馆,一听那哀乐就深感悲切一样。
从6点进校到下午6点离校的12个小时里,我们所有的感觉就是在监狱或者说是在有监工的资本家厂里服苦役。总算回家了,可是高三生的家比监狱和有监工的资本家厂子还黑暗。吃饭时本想轻松一下,顺便了解了解国家大事,刚刚把电视打开,母亲就瞪着眼睛:不是说好了,高三时天塌下来也不要管外面的事嘛!在这样的管制下,去年美国轰炸我驻南斯拉夫使馆的天大新闻,就有很多中学生根本不知道。“谁轰炸谁啦?是不是我们跟台湾打起来啦?”我们班就有好多同学在几个月以后才关心起这件事,而且闹出了不少笑话。你瞧我们的家长怎么说的,我那个亲爱的母亲就这么说:“天塌下来,有我们顶着,缺粮了,也有我们去张罗乞讨,可是高考的事只能靠你自己,我们没法替你。你不专心准备高考,对得起谁?”
在母亲的严管下,我在家里的另12个小时,被严禁在自己的小屋里。而那小屋原来还让我感到非常温馨和舒服,因为那是我的小天地,可以在这8平米的空间里拥有属于我的全部欢乐与秘密。但高三后,一直认为我“不老实”的母亲,特意让人在我木门上方挖出一个一寸见方的小洞。当时我看到后伤心地对妈说:你这么搞不是把我当监牢犯了嘛!
母亲说:你要是安安心心在小屋里学习、做题,还怕别人老来瞅你?
我无言以对,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从此,我所有的行动都在母亲那双严厉而不可抗拒的目光下进行,甚至我的所有行动都由她统一布置:吃完晚饭,喝一杯奶,吃一块水果,然后开始做作业。22点休息10分钟,然后再进入复习做作业,到12点熄灯睡觉。每星期一二三四五是这样。周六周日的安排便多了一个上午和一个下午的做作业时间,除了多吃两顿饭外,没有任何其它内容。
我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小学时母亲就和我爸离婚了,原因之一就是父亲认为母亲缺乏知识和修养,为此母亲发誓要把我培养成“有知识有修养”的人。她对我的关心超过了她自己,特别是在我进入高中后,她除了上班外,所有的时间都是在为我服务,围绕我的学习和考大学转。这是我深切感受到的,也真是看在母亲含辛茹苦的份儿上,我默许了很多事。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觉得不能在所有的事上都由她主宰我的一切了。因为我也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活生生的年轻人。
我们的争执开始常常在一些小事上,比如我好困睡着了,她就在外面使劲敲我小屋的门,每次敲门我就一惊,便嚷起来:你干嘛不能轻一点?
母亲说:轻一点你能听得见吗?
她的话让我感到无奈而又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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