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拉萨
http://www.sina.com.cn 2000年8月15日 西部旅游
那年夏天，川藏公路上。我带三个学生由成都西行入藏，一路艰幸进至西藏东南林芝地区首府——八一镇。在这儿，我们终于可以乘上长途客车直抵目的地——拉萨。
上车后，我们参观车上当地人占绝大多数，游客很少。在我们身后坐着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她个子不高，戴高度近视眼镜，独自一人，行李也很少，看上去很弱小、很平常。女孩对我们的高谈阔论似乎并不注意，只管自己闭目养神，我们也打消了搭话的念头。汽车在中午时分行至工布江达县，乘客均下车进餐。我们不喜人多，故多走几步找了家没客人的小饭馆坐下点菜。不多会儿，那女孩亦推门进来在另一张桌旁坐下。她要了米饭、汤，简单地吃完后便先我们回车上去了，仍未搭话。我们略感奇怪，只道无缘。
车到拉萨已是后半夜，乘客很快散尽。我觉得住店已不合算，便决定去拉萨最好的三星级假日饭店坐等天亮，一则可安全休息，二则可喝13元一杯并可免费无限续加的咖啡。我们行不几步，便发现那女孩紧随而来，仍不搭话。再走一段依然如此，我不禁找破沉默，一问方知女孩是北师大的上海籍学生，一人飞拉萨后再到八一镇，准备去看雅鲁藏布江大拐弯，却未能成行，只得返回拉萨，得以与我们同车。原来是独自旅行的“女侠”。陌路相遇，我们不禁感到兴奋。因我们都是“同行”，便一同进得拉萨假日饭店二层落座。当我们四人奢侈地饮咖啡时，女孩却在另一张桌旁摸出方便面，问服务员要开水泡了吃，既谢绝了我们的咖啡，也与我们无更多的话。一俟天亮，女孩便匆匆告辞离开了。
次日是拉萨雪顿节的高潮——建国以来布达拉宫首次展大佛，游人云集于市，而我们再未见到那女孩。我们悟出，一路上我们早已被那大智若愚却并无热情的独行女孩用做保镖，形影不离。现在“曲终人散”，我欣赏女孩的智慧，但却不赞同她冷漠和实用的做法。一路上，我的心里不免感到有些遗憾。“扛大箱”、“当团长”喝鲜羊奶
两年前，西藏阿里地区普兰县的神山脚下。我们在拉萨租来跑阿里的旧北京212吉普车终于趴窝。不得不放弃。虽然在10天内我们曾南下普兰口岸，西去札达县的土林、托林寺和古格王国遗址，但仍无法找到车返回拉萨。也许是神山保佑，我们得以搭乘一辆来神山拍电影的美国旅行团的给车回拉萨。
美国摄影师分乘两辆舒适的丰田越野车，而我们只得在那辆给养车——东风卡车上。身下是汽油桶、煤气罐、帐篷、睡袋、食品、水等物品。行车路线是由西向东沿位于冈底斯山和喜马拉雅山之间的219国道走，而实际上这条地图上的主干道年久失修，路况极差，而且许多地方已无路可走。我们坐在东风卡车货厢的货物上面，忍受着强烈的颠簸和飞扬的尘土，真正尝到了西藏人称之为“扛大箱”的滋味，行至傍晚，美国人决定露宿以便于次日清晨拍摄。我们既无帐篷也无睡袋，只得借美国人的羽绒衣缩在车内坐着过夜，这在西藏称之为“当团长”。这里海拔4000多米，日落后气温很低，对我们来说既“扛大箱”又“当团长”，可谓雪上加霜。
宿营地不远处的草地上有一顶帐篷和一大群羊，是一户纯朴的藏族牧民之家。我们闲来无事又觉寒冷，便奔向帐篷，一来烤烤火，二来领略一下原汁原味的藏族风情。未及走近帐篷，男主人从内中迎了出来，他大概把身挂三架佳能EOS单反相机的我当成了什么有钱的洋人，用手势比划着问我要烟抽。我点上烟递给他的同时观察他：这是一个略显瘦弱的中年男子，目光呆滞，表情呆板，与我概念中豪爽骠悍的牧民形象大相径庭。大概是此地人烟稀少缺之交流和自然条件过于严酷的原因吧。因语言不通，我比划着问他，我们可否进他的帐篷看看，他便引我们进入了他的家。帐篷顶有漏洞；帐篷中间有一个火炉，以干牛粪为燃料；炉四周铺有毛毯；帐篷四周都漏着风；女主人的背上和身旁有几个孩子，另一个年纪略小的女子在整理着火炉旁几个在我们看来不成样子的锅盆。无论大人孩子，木然的表情中透着纯朴。牧民的家中只有些极简单的生活用品，而他们的财富一定就是帐篷外那一大群羊：在月色朗照的高原夜空下，羊儿们排成两排对面而立，羊角相抵，密集的队形整齐有序，而且每只羊都纹丝不动，一声不响，活像是高原月夜中的雕塑，就是背着孩子的女主人去挤羊奶，对羊群仍然毫无影响。高原自有它的韵律和秩序。
我们在帐篷中烤火、聊天、拍照，气氛有所活跃。主人的脸上也有了些笑容。女主人挤羊奶返回帐篷后，我比划着想喝，她大方地把锅递过来。略带羊体温的羊奶中掺杂着草屑，香甜可口，这是我第一次喝如此新鲜的羊奶。同伴不大敢喝生羊奶，我便放锅于炉上烧开，一分而光。天色已晚，我将口袋中大半盒“红塔山”香烟及半盒火柴送给那牧民，然后告辞，返回车中度过了寒冷的一夜。
次日清晨起来拍照，牧民一家都过来看。因语言的障碍无法更多地交流。不久我们便随车队拔营东去。这次由阿里“脱险”出来在卡车上’扛大厢”，整整四天才到219国道与318国道的交汇点——拉孜县，再换中巴继续东行一整天方抵拉萨市，这是我数次西藏旅行中最艰苦也值得回忆的一段。我时常起那邂逅相遇的牧民一家，想起那雪山、草原、帐篷、羊群、带羊体温的鲜奶，还有围着炉火的一张张纯朴的脸……(文图／沈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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