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1日下午，浙江省桐乡市乌镇。第五届茅盾文学奖颁奖会场设在古老的社戏戏台前。戏台与茅盾故居隔街相望。空中一直飘着细雨，原定于下午2时开始的颁奖大会暂时推迟。人们在等雨停。

　　4位得奖作家提前20分钟来到现场，立即被人群团团围住。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作家们被安排在戏台边上的老式茶馆休息。浙江女作家王旭烽被围在茶馆屋檐下，张平被堵在茶馆门口，王安忆和阿来相对比较轻松，得以在茶馆里坐下。王安忆的身边很快围满了记者与索要签名者。阿来点燃了一枝“三五牌”香烟，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但阿来的悠闲很快终止，因为有一名女记者认出他来了：“阿来！”人们开始朝这挤来。由于正在猜想这个身材敦实、相貌憨厚的人是谁，本人得以抢先一步，占据了阿来身边的有利位置。尽管经常被别人的插问和索要签名所打断，还是完成了一次收获颇丰的访谈。

　　记：很多读者以为阿来是您的笔名，是这样吗？

　　阿：不。我的名字就叫阿来。不信我给你看身份证。

　　(边上有名杭州的女记者说：“那我真的要看一下你的身份证。”阿来掏出一个本子，说：“身份证没带在身上，给你看驾照吧。”我探头一看，驾照上的名字果然是阿来。)

　　记：一些评论说《尘埃落定》是一本神秘的书。请您解释一下这本书的神秘之处好吗？

　　阿：我一点也不认为这本书神秘。我自己写的书怎么会觉得它神秘呢？再说我也没有故意制造神秘。评论家怎么看、读者怎么看是他们的事，我管不着。因为角度不一。我倒是觉得乌镇挺神秘的。走在乌镇的古街上，我就有一种神秘的感觉。　　

　　记：您是茅盾文学奖得主中最年轻的一位，请问您的确切年龄是41岁吗？

　　阿：是的。唉呀！你这个人，让我在这么多年轻小姐面前露馅了。

　　(周围一阵笑声。)

　　记：我注意到您在签名时几次都写了“倾听时间”，是不是特别欣赏这句话？

　　阿：确实，这句话我写得最多，都写腻了(笑)。签名售书的时候我写得最多的也是这句话。时间会告诉我们一切，人世间最伟大的法则就是时间，虽然它是沉默的、无语的、没有轮廓的。

　　记：对，我记得您说过--“时间是检验一部作品的最好尺度。”《尘埃落定》在很多地方都脱销了，您认为这本书会热多久？

　　阿：这股热潮也许不出三天就过去了。但我相信，《尘埃落定》10年内还不会被别人从书架上拿走。

　　记：《尘埃落定》英文版权第一份合约版税卖了15万美元，听说第二份也在谈了，有没有结果？

　　阿：是的。具体不太清楚，有经纪人操心。

　　记：您是否注重作品的经济效益？

　　阿：那当然。作家首先要养活自己。往大里说，为党中央国务院分忧；往小里说，我要养家，也想高消费。

　　记：您有一个女儿吗？我曾经在报上看过您和小女孩的合影。

　　阿：哦，你看的是《南方周末》。很遗憾，我没有女儿。

　　记：这么说，你有一个儿子？多大了？

　　阿：有一个儿子。上高中了。

　　记：您是藏族，按有关政策您可以有两个孩子吧？

　　阿：为党中央国务院分忧嘛(笑)！

　　记：您的儿子喜欢文学吗？他有没有读过《尘埃落定》？

　　阿：不知道。没问过他。

　　记：有没有想过培养儿子往文学方面发展？

　　阿：我比较相信傅雷的一句话，大意是说做文科一定要做到一流，做理科的话二流三流也就行了。

　　记：您认为自己已经达到了一流的水平吗？

　　阿：你硬要让我表扬自己的话，我可以说，我做到了。当然这只是一个阶段，这个阶段过去了，我又会一无所有。

　　记：您是指在写作方面还有上升的空间？

　　阿：当然。可以这么说。

　　(这时，有个小男孩挤进来，举着个塑料牌对阿来说：“这是你掉的吗？”阿来接过来一看，是自己的出席证，立即对小男孩说：“请你给我签个名。就签在出席证的反面。”小男孩有点不好意思。记者忙递上笔，说：“你是最幸运的了，给大作家签名。”在周围人的鼓励下，小男孩一笔一画地在阿来的出席证上写下“桐乡一小403班 沈洋”两行字。阿来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与小朋友互相签名 阿来”，将签名纸送给沈洋，说：“谢谢你。”)

　　记：听说您比较喜欢美国文学，请问最欣赏的美国作家是谁？

　　阿：没有固定的。一个阶段喜欢这位，过段日子可能又是那位了。自己的思想随着创作过程在变，看重的作家作品也会有变化。

　　记：请问您在现阶段有特别欣赏的中国作家吗？

　　阿：对不起，国内作家我读的比较少。不是不读。也没什么喜欢的。

　　记：《尘埃落定》是您的第一部长篇，印象中您在那以后没写过小说。请问您有计划写第二部长篇小说吗？

　　阿：还没有构思过。脑子里内存不够呀。你借我两个内存条，我就能写了(笑)。

　　记：您用电脑写作比较早吧？

　　阿：比较早，七八年前吧。

　　记：您上网吗？

　　阿：上啊。

　　记：什么时候开始上的？一般干点什么？

　　阿：三年前。主要是交流信息，发电子邮件什么的。我可不敢聊天。

　　记：(在网上)聊过吗？

　　阿：没。有那工夫不如找几个朋友一块聊呢。没意思。

　　记：和朋友一起聊天时喝酒吗？

　　阿：喝酒喝茶都可以。只要是朋友。

　　记：您的酒量怎么样？

　　阿：还可以吧。

　　记：我注意到，您抽烟基本是一根接一根，只抽这一种烟(“三五牌”)吗？

　　阿(笑)：你又让我表扬自己了。我这人比较专一。

　　记者请阿来用一句话写出自己对文学的理解。他略一思索，在记者的采访本上写下了：“生命内在的需求 阿来”。稍后，嘉兴市一名女作家请他题词，他写的是：“生命最深处的表达冲动 阿来”。

　　轻松的谈话大约进行了40多分钟。过程中，不时有人索要签名或是请求合影，阿来有求必应。到下午2时30分，大约见雨非但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主办方决定雨中颁奖。阿来在风雨接过了中国当代文学的最高奖项。下了领奖台，他就将手中的鲜花送给了《尘埃落定》的责任编辑、女作家脚印和洪清波。作者：何建华

　　浙江嘉兴日报社《南湖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