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gty123

　　从西单过街通道出来以后，我撑起雨伞。天空灰蒙蒙的，密密地下着小雨。女友季言约我在中友百货下面的辛巴克咖 啡馆见面，说有事和我商量。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最近我除了教书还忙着给一家网络公司做兼职页面制作，而她 也忙着搞硕士毕业论文的最后定稿，我们一个住在西北三环，一个住在东南三环，见面很不容易。想到和季言的相会，我的心 里有一种莫名的兴奋。这种感觉很久不曾有过了。

　　我和季言是非常理智的恋爱关系，毕业以后，很久没有合适的女孩出现在我的生活之中，喜欢我的女孩都是我的学生 ，她们还太年轻，不是我所需要的类型。对于感情，我有一点累了，不想再玩，也不期盼什么浪漫。

　　经同事的介绍，半年前我认识了正在读硕士的季言，她的专业是机械工程，人很漂亮，却沉默寡言，是让人有一点琢 磨不清的女孩，凭我的直觉和多次恋爱的经验，我感到，季言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孩，在她有一点冷漠的面容背后，一定有一颗 曾经受伤的心灵。我和她属于同一种类型。于是，两人互相尊重，礼貌有加，谁也不过多干涉对方，不激动，也不会受伤。

　　这样很好，两人的条件很般配，她漂亮，我也英俊，她聪明，我也不傻。而且对于我们两人来说，这段感情是以婚姻 为目标的，并且是不温不火的婚姻。在这个目标之外，是两个人都非常需要的性的满足，这一点是共同的，有时我觉得我们之 间似乎没有感情可言，仅仅只是一种性的关系，纯粹的，猛烈的，不包含其他内容的性的需要和给予。我们很少交谈，也不愿 进行深入的交谈，这种感觉让我感到一种潜在的人生的危机正在酝酿，我们都无以把握，命运的悲哀正向我远远地招手。未来 的生活，就好象今天的天空一样，灰暗，阴冷，又不可或缺。

　　我在辛巴克靠窗的一张小桌前坐下来，看着窗外的景色。

　　上一次见面是一个星期之前的周末，她打电话叫我接她。回到我的公寓，她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然后伸手解开我的扣 子。

　　“我想要你。”她说。“我们都是玻璃罩着的人，可怜人。”

　　我感到一阵悲哀掠过心房。

　　我的手伸进她的衣服，停留在温暖而柔软的乳房上，细细地抚摩发硬的乳头，她浑身颤抖，抱紧了我。

　　当我在她的身体里迅猛地抽动时，她开始紧紧地抓我，两只胳膊箍得我喘不过气来，“你是真实的，是真实的，是实 实在在的。”她咬牙做最后的挣扎，喃喃地说道。“真好，真好。”

　　我紧紧地抱住她，想把她揉进我的身体里去，当我抱着她时，当我的身体在她的身体里时，当我向她冲击时，我感到 一种巨大的充实，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密和真实。

　　在我们接触不多的生活里，我喜欢和她作爱。

　　然而，季言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呢？我并不了解。就象她并不了解我一样。

　　我看到季言穿了一身灰色的春装，是我没有见过的，她的身材非常迷人，她撑着一把黄色的雨伞向咖啡馆走来。

　　透过玻璃远远地看着她，我问自己：你为什么不再有激情？为什么？

　　“你好。”季言淡淡地笑着坐下。

　　“你今天很漂亮。”我说。“喝点什么？”

　　“不了，我还有事，马上要走。”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来是要告诉你，我要出国了。去美国。”她艰难地一笑，“有人帮我办好了留学手续。哥伦比亚大学。”

　　“是好事。”我的面部表情很不自在，“出国是一件好事，有机会不应该错过。”

　　“一直没有告诉你，是上个星期的事情。”

　　我想起了上个星期的作爱。

　　“你爱过我么？是一个愚蠢的问题。你不会生气吧？”季言小声地问道。

　　我搅动杯子里的咖啡，笑着看向窗外。

　　“真想看到真实的你，真希望你能来暖热我。”她叹了口气，“可是，不说了。下星期的飞机，你不用送我。”

　　我无话可说。

　　我们吻别的时候，她咬破了我的舌头。我哭了。

　　“我爱你。”

　　“我也爱你。”

　　沙尘暴几次席卷北京，春天还是坚强地挺了过来，先是遍布京城的玉兰，然后是迎春和桃花，还有丁香，最后是浓郁 的槐花，将多风的北京装扮出春天的气息。雨后的空气里散发着槐花的香气，我收了雨伞，独自漫步在西单的商业街上，一直 走到西直门才上了公交车。我的身上湿透了。

　　晚上，小庚应约到我家来，我有一些有关劳动法的问题需要他的帮助。他开着自己的桑塔那来，还带着一个年轻的女 孩。

　　“真乱，”女孩一进门就嚷嚷起来，“你也是大学教师吧？”她睁大了眼睛问我。

　　“校园里捡的。”小庚点上烟暧昧地跟我说，“就一起来了。你不介意吧？”

　　“哪个系的？”

　　“你不认识我。也没必要认识。”女孩很帅地蹦到我的床上，盘腿坐着，眯着眼吸烟。

　　“对，女人我全不认识！”

　　“季言好久没见了，什么时候一起吃顿饭。”

　　“她把我给踹了。”

　　“不会吧？”小庚笑了，“真的？”他摇摇头，“那我可上了？”

　　见我没有回答，他拍拍我的肩膀，严肃地说：“这就是你不对了，人家并没跟你死缠烂打，怎么又让你给踹了，你小 子到底想找什么样的？”

　　“失恋王子。”女孩嘲讽地说：“谁踹谁啊！”

　　“捣什么乱！这是我哥们儿，你先汽车里呆着等我。”

　　“去你妈的。”女孩跳下床，摔门出去了。

　　“那你是遇上美女蛇了，”小庚拍着与年龄不相称的肚子安慰我：“生活就是无聊，杀与被杀，就是这么回事儿，骗 与被骗，就是这么回事儿，一切就是这么简单，就这么回事儿。没看破是一回事儿，看破了还是一回事儿。就这样。就好象今 天的天气，是阴的，阴的又能怎样？就算是晴的，又能怎样？其实全一样，一样得活。也一样活着。是不是？所以，有什么？ 不就是伤心吗？伤心又能怎样？改天杀她几条美女蛇出出气。”

　　楼下的汽车喇叭一直在叫。

　　“妞儿等不急了。”小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待会儿我再来，咱俩喝一杯。”

　　“改天吧。”

　　“行，随你。”

　　为了静下心来，我开始继续制作网页，尽量什么也不想。可我想起了教授。

　　窗外的雨又稀稀拉拉地下了起来。

　　感情。爱情。爱情。感情。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男男女女，是什么？

　　我不能激动，激动会使我丧失很久才培养起来的客观和心理的健康，在这个并不健康的世界上，我们原本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