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gty123

　　今年的五一天气非常好，春天的大风终于刮完了。绿树成荫，小风习习，而气温又比较高，到处是一派温暖而凉爽的 舒畅。早晨，我换上运动装骑车到校园打网球，街上的人很多，仿佛全国的人口都聚集到了北京，而北京的人口却分散到了各 地，满大街上都是各色各样的地方口音，幸亏我是骑车，如果乘车，两公里路程恐怕要用一个钟头。北京有什么好？春季出游 山山水水的地方不去，往大城市里转悠，想不通。我摇着头，在人群里找路。

　　学校里春光明媚，静悄悄地，往日的喧嚣消失了。我忽然有一种失落和孤独。网球场一个人影也没有，围网四周的大 杨树树影婆娑，叶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微风吹来，哗啦啦地歌唱。我从车上下来，站在球场的中央，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凉的 空气，已经无心打球。

　　季言的出国对我的确是一种痛苦，分手的话虽然没有说，却明明白白是最后的告别。这样的结局我没有猜到，轰轰烈 烈的不行，平平淡淡的也不行，在我们的内心深处，究竟是什么东西把生活搅得乱七八糟？春光明媚的五一，我想她。从前， 她对我而言，可有可无，一点初恋时的激情也没有，而现在，她还没有离开北京，我已经开始常常怀念起她淡淡的独特的有一 点忧伤的笑意，还有她躺在我怀里时的乖样。

　　美国人民也许不过五一。以后，她有机会出去旅游吗？

　　为了静下心来，我迅速回到家里，开始履行待发论文的作者必须要履行的三校，这是一篇有关中国古代婚姻制度的文 章，文章将要发表在另一所著名大学的学报上。不要版面费。眼下，这样的机会对年轻人来说不多了。整整一天的校阅弄得我 头晕眼花。

　　晚上，我正坐在床上用电脑看一个老片儿《阳光灿烂的日子》，小耿打电话来，问我有没有时间，那时，米兰推开摁 在她身上想要强奸她的马小军生气地说；“你觉得有劲吗？”马小军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对米兰叫道：“有劲！”

　　“你在哪儿？”我问。

　　“刚从学校出来。街上没什么人，晚风习习。”

　　“你没去敦煌？”

　　“没有。都到了机场，一看见飞机，我就心想，真他妈没劲，去什么敦煌，这不是找累吗，还不如在家痛痛快快呆几 天。所以就回来了。”电话里，他伸了一个懒腰，“早上起得早，紧赶慢赶，到西单就花了一个钟头，人太多，从西单坐机场 大巴到顺义又花了一个多钟头，回来又花了两个多钟头，这折腾，又悃又乏，睡了一天。”

　　“好，你来接我。”说完，我看了看表，已经是夜里十点，耗子上场的时间，而我和小庚就是上场的耗子。

　　我们开车上了西三环，南下，经公主坟，绕道南三环经方庄上东三环，一路上敞开车窗，让夜风迅猛地灌进来，在耳 边呼啸，头发和眉毛在风中飞舞，根根晃动。在国贸下了三环，车在惠普大厦前停了下来，小庚摁下点烟器，我们叼上香烟舒 展了一下身体，开始美美地享受。摩托罗拉依然灯火通明。我们意犹未尽，决心上高速路，飞车通州。小庚在通州邓家窑华诚 花园有一套复式公寓，没人住，但设施齐全，这家伙还是有钱，看来事务所生意不错，年纪轻轻，俨然已是成功人士。车飞快 地到了通县，由于是郊区，一路上还是比较荒凉。高速路起起伏伏，比城里飞车更有味道，而且安全。当车速超过了140公 里，感觉就象是在星光呼啸的宇宙深处飘了起来，没有一丝的颠簸。一切的一切都在身边晃过，消失了形体，只有明亮和黑暗 。速度，速度。我们体验着只有速度才能带来的陶醉和头晕。通县的夜晚是寂静的，县城里空空荡荡，路灯照耀着宽阔的马路 ，别有一份情致。我们的车慢慢滑翔在完全属于自己的大街上。

　　“今天就住邓家窑，弄几瓶啤酒，好好乐呵乐呵。”小庚提议。

　　“跟你喝没劲。”

　　“你想要小姐？成！我请客！”小庚高兴起来。

　　“去你妈的。”我笑着骂道。

　　车到邓家窑，虽说是个县城的边儿上，但是交通方便，紧邻高速公路，而且挨着一家学院，有不错的人文环境，花园 小区有了一定的规模。和县城的冷清相比，邓家窑热闹非凡。学校门口的马路两边全是小吃，坐满了男女学生和小区的居民， 热气腾腾，热火朝天。我和小庚来了兴致，把车停进小区，出来找了家看上去比较干净的烤肉摊儿，喝起了啤酒。

　　节日就是不一样，夜里12点依然热闹，而且是在通县的郊区，这一点让我兴奋不已。

　　“到哪儿去找两个小姐？”小庚看了看身边的女大学生，肆无忌惮地跟我说。

　　“你丫的还没喝就醉了！”我有一点生气。这是什么地方？全是孩子！亏他还是老师。

　　小庚坏笑起来，故意抬高了嗓门：“找小姐嘛，有什么了不起，教授都去，更何况你我？再说了，你不说你是老师， 谁知道！”

　　有些学生开始注意到我们，身边的女孩收拾东西，鄙夷地离开。小庚大笑起来：“看到没有，年轻人还是分得出好坏 的，你是好的我是坏的。”

　　“神经病！”

　　喝着酒，小庚的脸开始变得涨红，没多久，他哭了起来。他是一个律师，上研究生之前就自己创办了一家合伙制律师 事务所，名字非常好听，叫北京市天下正义律师事务所，毕业以后，他留校任教，教授经济法，同时依然从事律师工作。在年 轻教师里，他是典型的靠专业和能力先富起来的人物。但是，这一行的辛酸是别人无法想象的。“社会就是一个染缸。”他上 课总会不断地提起这句话，“要想五毒不侵，你就得五毒俱全”。学生接受不了他，没有光明，于是经常遭到投诉，可是他用 他的行为再次给学生进行了一次反面教育，他和学校的大多数中层以上的领导关系密切，任何学校里的事情在他的手里总会化 险为夷。

　　“好的和坏的，这年头谁能说得清啊。”

　　路边越来越冷清，后来，我也喝醉了。依稀记得我想起了什么，或者根本就什么也没有想起来，不管怎样，我哭了， 好象哭得还不轻。怎样回到小庚的公寓，我和小庚都没有印象，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们不知身在何处。

　　季言离开北京的那天，我偷偷地去了机场。

　　机场的大厅里人很多，我看到季言的身影消失在剪票通道的尽头。

　　走出大厅，外面的阳光很好。飞机一架一架的飞上天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回来的路上，几个英国人坐在我 的前面，机场大巴飞快地驶向西单。我看到他们拿出北京地图研究起来，一个女人告诉同伴：“你好。It means h ello.你好。Ok.”

　　“谢谢。”另一个说。他们笑了起来。

　　高速路的两边树林茂盛，英国人唧唧喳喳地好奇地指点着窗外的景色，这两排宽阔树林还真给北京长面子，而且高速 路的两边草地上开满了黄色的野花。可是没有多久，出现了一条黑臭黑臭的河，他们摇头的时候，我羞愧地扭过脸去，后来又 有一条。直到看见了绿色的护城河，我的心里才好过了一点儿。大巴进了城，从东二环南下，再由北京站北拐，上长安街，我 希望英国人能够被北京的独特风光所吸引，然而这一次，所到之处，带着另一种眼光审视我所熟悉我所骄傲的北京，我忽然觉 得害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