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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平宁夜车


          作者:陈跃红
http://edu.sina.com.cn 2000年10月26日

  我决定乘午夜的火车从威尼斯去拿波里市,也就是以前所说的意大利名城那布勒斯。

  做出这样的选择自然有我自己的理由:一来可以省下一笔可观的宿费,旅游旺季的威尼斯,普通旅馆的价码也少不了要几十美元,要睡觉尽管可以到车上去睡。理由之二是我能够在凌晨的时候到达拿波里,可以争取到多半天的旅游时间,如果第二天才出发的话,到达目的地就已经是下午以后了。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去看都是明智和经济的。唯一不好的是在车上不太可能休息得太好,不过,人在旅途也就顾不了这么多了。

  上车时已近夜里12点,意大利的火车硬座也是包厢式的,六个人一个隔间。我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两个人,好像是一对中年夫妇的样子。交谈中知道对方是墨西哥人,说是来意大利旅游,可是看那大包小包捆扎和鼓鼓囊囊的行李,我觉得更多半是做的长途贩运生意,旅游不过是稍带看看吧。男的和女的都挺和善的,还拿出几个桃来请我吃。对我这个中国人也很是好奇,不断的用有口音的英文问一些关于中国旅行的话题。

  正说着呢,又进来两个高大壮实的女孩,背着巨大的自助旅行背囊,那是一种连床垫也捎上的装备,挺实用的。一身迷彩色的军队夏装。幸好没有军衔,要不然我真会以为是两个美国陆战队女兵冲了进来。车厢里顿时就充满了汗水和香水混合的汗味,那可不是什么好味道,甚至让人觉得这车厢里有些缺氧。我注意到那墨西哥男人已经挪到了门口,攀住半开的门透气。俩女孩可没工夫注意这些,七手八脚的一阵忙乱,安置好行囊和自己以后,已是一头的汗,坐在我对面一边用衣袖擦汗,一边打开军用水壶喝水。而那个墨西哥妇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挤到靠门的角落里去了。

  没等我这里想好要说话,其中一个略胖的女孩就已经张嘴问起我和墨西哥夫妇的国籍、身份、去向之类的事来,语气中没有一点生疏的感觉。

  我想,如果是东方女性,就是面对面坐上三小时,也未必会主动开一次金口玉牙。原来这是两个从美国德克萨斯州出来自助旅游的大学生,现在要去的目的地是罗马。我问她们为何也乘夜车?回答很简单,省钱。那口气不仅没任何的羞涩,简直让人觉得她很自豪,因为她花钱有道。相比较而言,墨西哥夫妇用旅游来掩饰贩运的真实意图,我也给自己坐夜车找了一堆的冠冕堂皇理由,其实,说穿了都是个钱的谋划问题,而美国人就坦白直爽得多。看看,只是稍做比较,我自己在钱的问题方面就上了一课。

  车开了,意大利的火车虽然有不守时的名声,但今天却挺准时的。车厢里一共五个人,我身边座位旁是墨西哥男人,对面是俩美国女孩加上墨西哥妇女。中间过道本来就窄,再加上他们四人行李架上放不的几个包堆在那里,插脚的地方所剩无多,难免就你的脚碰上我的脚,我的腿挤着你的身体。这本来是旅行中很平常的事,但是,当事儿竟然发生在几个不同国家和文化传统的人们之间的时候,情形就有些迥异了。

  那么,现在让我们来看一看,我们之间是之怎样用身体语言来表达各自文化方面的差别的。

  首先,在那墨西哥妇女和美国女孩的座位之间始终都有一条缝隙,这完全是由那位妇女让出来的,而她身边的美国女孩却没有这种意识,每当有空隙的时候,她就会无意识地扩张过去,其结果是,那稍胖的妇人再无退路,只能以拘谨而不太自然的姿势挤坐在那里。

  我坐在靠窗座位,对面左手是另外一个美国女孩,她的个子较高,因而腿就较长。她仅仅规矩地在地上安顿了一会儿,就开始东挪西扭,不得安静。后来见我们这边坐席上只有两个人,就干脆脱掉军用大头鞋,将一双只穿着半膝短裤的健壮长腿伸放到了我和墨西哥人之间的位子上。

  这举动相当于一个小小的地震!

  只见墨西哥男子迅速地移动身子往门边靠过去,而我也情不自禁地想往窗前再挤挤。可惜并无空间供我逃离,于是,我只好绷紧身体,有些僵直地坐在那里。我想尽量的使自己保持目不斜视,就假装对外面的景色有兴趣的样子,总是看着窗外。

  但是说实话,这大半夜的,除了偶尔掠过的灯光和建筑的影子,有什么好看的呢。再说啦,总是这样扭着个身子也很受罪,很不舒服嘛。所以我还是得时不时地正过身子来坐上一会儿。虽说自小就深受孔老夫子“非礼勿视”观念的影响,可那腿就在鼻子底下一尺左右的地方横陈着,想不看都不行,看得太仔细也不行,只能是在看与不看之间,用虚光有意无意的略略扫描。至今记得的也只是一长节深红褐颜色,毛孔较粗大的坚实腿柱子,一时赫然在目。

  鉴于我的教育背景和职业身份,像这样坚持了一会儿以后,我就有些为自己的不自在感到愤懑。在心里直嘀咕,这是干嘛呀,有什么大不了的嘛,为何我不能坦然一点,或者干脆也把自己的腿也伸过去,如此憋着有多难受。

  要知道火车要在凌晨才能到达罗马,这可是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我有什么理由要这样折腾自己?一边这样想着,身体也就自然而然地放松了下来,眼睛也变得坦然,想看什么就看什么,甚至偶尔还仔细地打量那丫头粗糙的脚掌裂纹片刻。不过,当我抬起腿,把脚伸了过去,打算也舒展一下的时候,还是只敢用脚掌抵在坐席的边缘上,而且过了不多一会儿又放了下来。当第二次我有抬起腿想再伸展以下的时候,那女孩似乎注意到了我的举动,便主动地挪了挪身子,于是我便老实不客气地将脚搁到了对面的座位上,果然就舒服多了。

  在我回头去取身边的旅行手册来读的时候,我注意到那墨西哥男人正用他的目光注视着我,那深凹的眼睛后面,其神色多少有点好奇和吃惊的味道。

  他大概没有料到,似我这样来自东方中国的男人也会有如此开放的举动,看来这世道是有点不一样了。其实他并不知道,就在此前,我的脑袋里的犹豫和斗争是何等的激烈。那一刻,我觉得有点略微的得意和满足,于是更加坦然地斜躺着身体管自己看书,即使身侧不时会碰触到别人的身体或腿什么的,也完全不在意了。

  就这样,在这列奔驰在亚平宁山野的午夜火车上,在铁轨有节奏的铿锵声响中,旅客都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突然我觉得胸口憋得慌,以致有做噩梦的感觉,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上面似的。睁眼看去却是一双大脚丫子,实实在在的压在身上。嘁!这美国女孩也太放肆了点。于是,我老实不客气地出手将这条沉重的柱子掀了下去。对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映,而是含混不清地咕哝了一句sorry……,又接着做他的美国之梦去了。

  被弄醒了的我收拢脚的时候才发现,我的脚丫其实已经在睡梦中伸到左边女孩鼻子底下三寸左右的地方,因为睡着的她,头深深地倾侧到了右边。

  再抬头扫视了一下车厢内的众人,俩女孩的睡姿真是自由得近于放肆。对面右手那位的身体斜也过去,搭在了墨西哥男人的左侧位子上,那男人收紧了身体,将左腿架到了右腿上以避开碰触,显然只在似睡非睡之间。而那位妇人倒是睡着的样子,不知在什么时候那男人给他盖了一条鲜艳的披巾,安安静静地蜷在那里完全不占位子的休息。

  我当时便有这样的念头,觉得人类真是所谓文化和习俗的特殊生物。同样都是人,可是由于文化传统的差异,习惯和语言都不尽一样,而进一步说,即使他们没有语言的交流,但是只要他们被聚合到了一起,仅仅是凭籍各自的身体语言的比较,我们也能够大致感觉到各自的文化习俗。我不禁为自己的这点领悟感到略微的鼓舞。

  凌晨时分,列车到达罗马中心站,他们四个人都在这里下车。道了声再见和旅途愉快什么的,便各自分手。车厢里顿时空空地只剩下我一人,而我的旅途终点也是本次列车的终点--拿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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